“咦?这土怎么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脚下原本坚实的泥土猛地向下一陷!
噗嗤——!
一股粘稠、漆黑、散发着浓郁甜腻腥臭的液体,如同压抑已久的恶兽呕吐物,猛地从塌陷的坑洞中喷涌而出!瞬间就淹没了那工人的脚踝!
“啊——!”凄厉的惨叫划破工地的喧嚣!那工人惊恐地看着自己厚实的皮靴和裤脚,在接触到黑液的瞬间冒出刺鼻的白烟,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、碳化!剧烈的灼痛让他疯狂地想把脚拔出来,但粘稠的黑液如同活物般缠绕拉扯!
“毒液!地下有毒液!”旁边的工人魂飞魄散,连滚爬爬地向沟上逃去,嘶声力竭地大喊。
警报瞬间传遍工地!混乱爆发!人们惊恐地远离那段深沟,看着那散发着不祥甜腥的黑绿色粘稠液体不断从塌陷处汩汩涌出,迅速在沟底蔓延,所过之处,泥土嘶嘶作响,冒出白烟,留下焦黑的腐蚀痕迹。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急剧浓烈起来。
“都闪开!”小洛克如同愤怒的公牛般冲了过来,巨大的石锤被他抡起,狠狠砸向沟边一块半人高的坚硬岩石。轰隆一声巨响,岩石崩裂!他双臂肌肉虬结,青筋暴起,竟徒手抱起一块最大的、足有数百斤重的尖锐石块,怒吼着将其狠狠投掷向深沟中不断扩大的毒液喷涌口!
巨石带着万钧之势砸落!噗嗤!粘稠的黑液被砸得四散飞溅,暂时压制了喷涌的势头,大量毒液被挤压向四周。然而,这仅仅是权宜之计。巨石边缘接触毒液的部分迅速变黑、软化、凹陷,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。显然,它支撑不了多久!更可怕的是,被挤压开的毒液开始沿着沟壁的缝隙和更低的土层向四周缓慢渗透、蔓延!
“菲尔特!洛克贝瑞!”小洛克死死盯着那不断被腐蚀的巨石,额头青筋跳动,朝赶来的两人大吼,“快想办法!这玩意儿邪门得很!”
菲尔特冲到沟边,只看了一眼那粘稠、活性十足、不断侵蚀着巨石的毒液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,他对各种建筑材料包括腐蚀性物质有相当的了解,但这毒液的活性、腐蚀速度和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混乱能量波动,远超他的认知!“这……这像是某种高度活化的炼金废料或者……深渊污染物!普通的沙土掩埋和导流渠根本挡不住!它会渗透!必须隔绝!需要大量高纯度的生石灰!还有耐腐蚀的导流管道!快!去仓库把所有生石灰都运来!还有备用的大型陶管!”他语速飞快地指挥着吓呆的工头。
洛克贝瑞没有靠近沟边,她站在稍远的安全距离,双手快速在胸前结出繁复的精灵法印。翠绿色的光芒在她掌心凝聚,带着浓郁的生命净化气息。她闭目凝神,试图沟通地脉中的自然之力,感知毒液的源头和性质。“混乱……吞噬……活性极强……与地脉深处某种污秽相连……”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净化之力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,效果微乎其微,反而激起毒液更剧烈的翻腾。“不行!它排斥自然净化!性质太邪恶了!需要强力的中和剂或者封印!”她焦急地喊道。
“废物!都是废物!”可丽希亚公主在侍卫的簇拥下匆匆赶到,看到沟底那不断蔓延、腐蚀一切的恐怖黑液,以及被暂时压住但岌岌可危的喷涌口,精致的脸蛋上布满了惊怒,“宫廷法师呢?快!用寒冰魔法冻住它!或者用护盾隔绝!”
一名随行的宫廷法师立刻上前,口中念念有词,法杖顶端凝聚起冰冷的白雾,一道寒冰射线射向毒液。然而,冰霜刚一接触粘稠的黑液,并未将其冻结,反而如同热油入水般,激发出更猛烈的反应!嗤啦!大量带着腐蚀性的酸雾瞬间蒸腾而起,迅速扩散!
“小心毒雾!”菲尔特大吼,一把拉开离得稍近的工人。酸雾所过之处,附近的工具金属部分迅速锈蚀,木质手柄变得焦黑酥脆。法师的冰霜魔法不仅无效,反而加剧了危机!
“该死!这毒液有很强的能量抗性!冰霜无效!”法师惊骇地后退。
场面更加混乱。毒液在缓慢侵蚀巨石并渗透,酸雾在弥漫,工人们惊恐后退。小洛克死死盯着巨石,准备随时再补上一块。菲尔特焦急地催促着生石灰和陶管。洛克贝瑞尝试凝聚更强大的净化光幕阻挡酸雾,但效果有限。可丽希亚又急又怒,却一时束手无策。
就在这危急关头,一直显得有些“呆滞”的林宇,目光死死盯着那毒液喷涌口附近沟壁上一条不起眼的、被毒液腐蚀出的细小裂缝。他左臂的灰纹印记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,这一次不再是冰冷,而是一种诡异的……牵引感?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裂缝深处召唤着印记的力量。同时,他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极其模糊、破碎的画面:无数扭曲的线条在黑暗中疯狂生长、构筑,形成某种庞大、复杂、充满亵渎意味却又异常“高效”的结构轮廓……这画面一闪而逝,却让他头痛欲裂。
鬼使神差地,在众人都在关注毒液和酸雾时,林宇猛地从旁边一个吓傻的工人手中抢过一把备用的、用来搅拌石灰的长柄木铲(木柄末端包裹着一点防滑的薄铁皮),几步冲到沟边一个相对远离酸雾的位置。他无视了可丽希亚的惊呼和小洛克的怒吼“林宇!你找死啊!”,将长柄铲狠狠插入那条被毒液腐蚀出的细小裂缝深处!他并非盲目,灰纹的悸动指引着角度和深度。
咔嚓!
木铲的柄似乎捅破了什么脆弱的隔膜。
紧接着,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:原本在沟底缓慢蔓延、极具侵蚀性的粘稠毒液,如同受到了某种更高位阶的指令,竟猛地一滞!随即,像退潮般,迅速向林宇插入铲子的那个裂缝处倒流、收缩!仿佛那里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,在贪婪地吞噬着它们!翻腾的毒液表面甚至荡开了一圈圈诡异的、带着微弱铅灰色光泽的涟漪!
喷涌口被巨石压住的毒液也停止了溢出,沟底蔓延的毒液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,最终绝大部分都回流、聚集、渗入了那条被林宇捅开的裂缝深处,只在沟底留下大片焦黑恶臭的腐蚀痕迹和少量残留的粘稠污渍。弥漫的酸雾也迅速变得稀薄、消散。
整个工地瞬间陷入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,看着手持木铲、站在沟边喘着粗气的林宇,如同看着一个怪物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做到的?”菲尔特的声音干涩沙哑,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小洛克张大了嘴,看看沟底,又看看林宇,再看看他手中那把普通至极的木铲,巨大的石锤从他肩头滑落都浑然不觉。
洛克贝瑞翠绿的瞳孔中充满了惊疑与深沉的忧虑,她清晰地感觉到,在那毒液倒流的瞬间,林宇身上似乎泄露出一丝极其微弱、却与那毒液同源、甚至更高等的冰冷死寂气息。
可丽希亚公主惊魂未定,但看向林宇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奇和……一种被解围后的依赖:“林宇?你……你没事吧?刚才是……”
林宇自己也懵了。他看着沟底几乎消失的毒液,又低头看看自己握着木铲的手,左臂灰纹处的悸动已经消失,只留下一片麻木的冰凉。刚才那种被牵引、捅破隔膜的感觉,以及脑海中闪过的诡异结构画面,都清晰得可怕。他张了张嘴,想解释,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难道……是这灰纹?它……在“命令”那些毒液?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。
他猛地扔掉手中的木铲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,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对着可丽希亚躬身:“回……回禀公主殿下,小人……小人只是情急之下,胡乱一捅,想……想看看否认,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。这灰纹……到底是什么东西?杰克用它对抗熔炉毒液,而自己……似乎也能引发它的某种反应?这究竟是福是祸?
五、余波与低语:宫墙上的阴影
毒液的威胁暂时退去,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沟底、惊魂未定的工人和心思各异的五人组。
菲尔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立刻指挥惊魂稍定的工人:“快!趁现在!把生石灰倒下去!覆盖所有被腐蚀过的区域!快!还有陶管!在喷涌口周围铺设导流槽,接入陶管,引到远处深坑掩埋!快行动!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工人们如梦初醒,立刻忙碌起来,大量生石灰被倾倒入沟,中和残留的酸性,白色的粉尘弥漫开来。沉重的陶管被迅速运来,开始在喷涌口周围构筑临时的导流系统。危机暂时解除,但地基被严重腐蚀,这段宫墙的建造基础需要重新评估和加固,工期必然延误。
小洛克重重地拍了拍林宇的肩膀,力道之大让林宇一个趔趄:“行啊你小子!瞎猫碰上死耗子,劲儿还挺大!捅得够准!”他显然相信了林宇“运气”的说法,眼中只有对结果的赞叹,没有深究。
洛克贝瑞走到林宇身边,翠绿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,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。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精灵特有的空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:“林宇,‘运气’是自然的馈赠,但过于巧合的‘运气’,往往牵系着不为人知的丝线。大地刚刚的呻吟,充满了混乱与痛苦。你的‘木铲’,似乎触及了某些……本应深埋的东西。”她没有点破那瞬间感受到的同源气息,但话语中的深意让林宇心头狂跳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。他只能僵硬地点头,不敢与她对视。
可丽希亚公主此刻看林宇的眼神,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被保护的满足感。她走到林宇面前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,甚至带上了一丝亲近:“林宇,这次多亏了你反应快!虽然方法……莽撞了些,但结果很好!本公主记你一功!”她完全忽略了菲尔特提出的技术方案和洛克贝瑞的净化努力,将功劳全归在了林宇那“神来一铲”上。“宫门的设计……”她话锋一转,似乎被这次危机冲淡了些许对极致华美的执着,但又不想完全放弃,“……或许,可以再议一议。菲尔特,你之前说的那个……外层加固的方案,具体怎么做?要保证不能太难看!”这已经是她难得的让步。
菲尔特愣了一下,看着公主看向林宇那信赖的眼神,又看了看沟底正在被石灰覆盖的焦黑痕迹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默默点头:“是,殿下。我会重新细化方案,在保证核心防御的前提下,尽可能……兼顾美观。”他知道,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。林宇那诡异的一捅,无形中竟为他争取到了技术实现的可能。
林宇连忙躬身,压下心中的惊悸,脸上再次堆起惯有的、带着一丝谄媚的感激笑容:“谢公主殿下!为殿下分忧,是小人分内之事!小人只是做了该做的!”他表现得受宠若惊,心中却一片冰凉。洛克贝瑞的警告言犹在耳,左臂灰纹那冰冷的麻木感挥之不去,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、由无数扭曲线条构成的庞大结构轮廓,更是如同烙印般清晰。那是什么?建筑?某种装置?还是……更可怕的东西?为什么灰纹会指引他看到这个?
夕阳的余晖将新挖的宫墙地基染上一层血色,巨大的条石影子被拉得老长,如同蛰伏的巨兽肋骨。生石灰覆盖的沟底,依旧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和未散尽的甜腥。宫城的轮廓在暮色中初显,但它的基石之下,已然渗入了来自深渊的污秽和缠绕于建造者身上的诡异谜团。暂时的平静之下,是更深的不安在涌动。林宇站在渐渐昏暗的工地上,望着那被暂时“堵住”的毒液源头,手臂内侧的灰纹在衣袖下,仿佛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、冰冷而贪婪的余韵。宫墙的影子,悄然笼罩了他的未来,沉重而未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