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也要像爸和哥那样丢下我吗?”我的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老妈整个人抖了一下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那些泪珠砸在她袖口的荧光粉末上,发出风铃般的脆响。
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哭,不出声,就只是不停地掉眼泪。
小七不知从哪钻出来,把尾巴上的花浸在剩下的茶水里。
花瓣碰到液体瞬间融化,茶水颜色从浑浊变得清亮。
窗外无人机的声音越来越近,萧烬突然出现在阳台,脖子上还系着哥哥的蓝围巾。
他把围巾解下来对着月光一抖,反射的光斑正好晃过无人机镜头。
那机器像被晃晕了似的,晃晃悠悠地飞远了。
“最后一次,”老妈的手指轻轻摸着我的脸,“妈保证就这最后一次。”
我咬着嘴唇没说话。老妈转身去厨房拿扫帚收拾碎瓷片,背影瘦得让人心疼。
小七跳上茶几,用脑袋顶我的手掌。
我发现它尾巴上的花少了一片,剩下的两片也蔫蔫的。
萧烬站在阳台阴影里,围巾上的蓝光映着他透明的身体,显得更不真实了。
“睡会儿吧,”老妈扫完地,轻轻推我进卧室,“天快亮了。”
我躺在床上装睡,听见老妈在客厅窸窸窣窣地收拾什么。
几分钟后,她的脚步声停在门口,我半眯着眼看见她弯腰捡起我故意掉在床边的外套。
“最后一次……”她说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等湖水干净了,咱们家新新就能游泳了。”
门关上了,我的眼泪已经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。
小七悄悄钻进被窝,秃尾巴轻轻缠在我的手腕上。
窗外,月亮慢慢沉下去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
天刚蒙蒙亮,我就从床上弹了起来。
小七的尾巴毛炸开,两片残存的花瓣急促地闪烁着。
我光着脚冲到客厅,果然看到老妈的床铺整整齐齐,没人。
“妈!”我踹开门冲出去,晨雾冷得像刀子,割得脸生疼。
人工湖边已经围了一圈人,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着。
我挤到最前面,呼吸瞬间凝滞:老妈正赤脚往湖心走,白发在晨风中飘扬。她每一步落下,冰面就融化一块,水下长出发光的水草,像给她铺了条星光大道。
“妈,回来!”我嘶吼着往前冲,被张爷爷一把抱住。
“让她去吧,”老头儿的手像铁钳,“你妈等这天很久了。”
湖心的冰层最厚,泛着不祥的紫色。
老妈从口袋里掏出种子,一把把撒向四周。
种子入水的瞬间,整个湖面都亮了起来,水下浮现出一片发光森林,那些水草疯狂生长,枝丫交错成网。
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:漂浮的死鱼抽搐了几下,翻白的鱼眼重新变得清亮,“扑通”一声扎进水里游走了。
岸边的柳树无风自动,嫩绿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。
“妈!”我挣脱张爷爷,一脚踩进湖里。
湖水不凉,温温的像眼泪。我拼命往前游,终于抓住老妈的一缕白发。
她转过身,脸色苍白得透明,却带着我见过最明亮的笑容。
水下发光森林的光芒映在她脸上,细碎的像撒了金粉。
“够啦,”我哽咽着拽她,“已经够干净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