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腾的脸瞬间有些发热,尴尬地站起身:“爸,妈,我们……我们自己能解决……”
“解决?你们拿什么解决?”岳父摆了摆手,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,“你们那点工资,除了开销,能攒下多少?我们老了,留着钱也没什么大用。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,孩子也要上学。”他看了一眼老伴,岳母点了点头。
“这样,”岳父继续说道,“我们老两口,这些年也攒了点钱,不多,先拿五千给你们应应急。剩下的缺口,你们自己再想想办法,找同学朋友借一点,先把房子定下来。有个自己的家,比什么都强。”
“爸,妈,这不行!这钱是你们的养老钱……”李腾急忙拒绝,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。
“什么养老钱不养老钱的!”岳母打断他,“我们就薇薇一个女儿,你们好,我们就好。这钱,就当是我们提前给外孙、外孙女的投资了!你们要是不拿,就是跟我们见外!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李腾和张薇对视一眼,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。李腾喉头哽咽,深深地向岳父母鞠了一躬:“爸,妈……谢谢你们!”
有了岳父母支持的五千块,加上自己的全部积蓄,缺口缩小到了七千。李腾硬着头皮,给几位关系最好的大学同学打了电话,说明了情况。同学们都挺仗义,这个一千,那个两千,很快又凑了三千块。剩下的四千,李腾和张薇商量,决定先用张薇的公积金贷款顶上一部分,剩下的慢慢还。
钱,总算勉强凑够了。
选房、交款、签协议……一切都在紧张而沉默中进行。李腾特意请了半天假,和张薇一起去办理手续。当他在那份购房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时,手竟有些微微颤抖。这不是喜悦的颤抖,而是一种混合着沉重债务感和终于迈出这一步的复杂情绪。
拿到钥匙那天,是一个难得的晴天。李腾和张薇带着孩子,第一次走进了那个属于他们的、毛坯的两居室。房间里空荡荡的,水泥地面粗糙,墙壁灰白,但窗户很大,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,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。
“爸爸,这是我们的新家吗?”山岳兴奋地在空房间里跑来跑去,声音在四壁间回荡。
清溪也咿咿呀呀地指着窗户,小脸上满是新奇。
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,看着张薇站在阳光里,脸上露出的、许久未见的、带着憧憬的轻松笑容,李腾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,仿佛松动了一些。虽然背上了债务,虽然未来的日子要紧巴巴地过,但至少,他们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、安心居住的港湾。
“是啊,这是我们的新家。”李腾走过去,揽住张薇的肩膀,轻声说,“以后,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搬家过程简单到近乎寒酸。他们没有声张,更没有办什么乔迁宴。李腾找县委小车班相熟的司机借了一辆皮卡,分了两趟,就把招待所宿舍那点可怜的家当全部搬了过来。家具都是旧的,甚至是岳父母家淘汰下来的,但张薇细心收拾布置,倒也显得整洁温馨。
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晚上,李腾坐在小小的书房里(其实是次卧隔出来的一个小角落),就着台灯,翻开了一个新的笔记本。他在扉页上写道:“一九九九年元月,举债购得蜗居,虽负重,然心渐安。惟勤勉工作,清白做人,方不负家人厚望,不负肩上职责。”
他知道,这套房子,不仅仅是居所,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它时刻提醒着他,作为一名党员干部,必须恪守廉洁底线,因为他背负的,不仅是自己的前途,更是整个家庭的安稳与希望。它也激励着他,要更加努力地工作,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,去创造价值,去偿还这份家庭的深情和债务。
窗外,是城市的万家灯火。其中一盏,终于属于了他们。李腾深吸一口气,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,以及在这踏实基础上,重新升腾起的、更为坚韧的奋斗力量。家的基石已然筑就,前行的道路,虽任重道远,却方向明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