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壤同盟动手的第三天,西区主氦3导管炸了。
爆炸来得毫无预兆。
我正站在生态舱外检查信使株的根系渗透情况,突然脚下一震,像是整个月球被人从地核狠狠踹了一脚。
紧接着,观测窗上掠过一团赤红火光,像一只睁开的血瞳,冷冷盯着这片残存的文明。
“西区主氦3导管发生结构性断裂,能源供应下降47%。”系统广播依旧冰冷,仿佛在念一段与它无关的讣告,“三号至五号生态舱外壁出现裂痕,应急维生系统正在启动……”
我没听完就冲向主控室。
走廊里的应急灯闪得像垂死的心跳,一明一暗之间,映出墙上那些古老符文的阴影——它们曾是导航标记,如今却像咒语,在低语着终结的序曲。
推开主控室大门那一刻,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。
兵主残旌已经带人封锁了核心区。
青铜铠甲泛着冷光,刀柄上的兽首纹路渗出淡淡雾气,那是“九鼎律”具象化的执法威压。
青圭测脉士跪在桂树主干前,手里握着一把刻满星轨的青铜尺,正一寸寸测量树皮上的裂纹。
“伐桂七寸,血祭三日。”他口中念诵的祷词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,“圣火断流,唯祭可续。”
我站在门口没动。
不是怕,是懂了。
常曦的声音忽然在我意识深处响起,如月光滑过冰面:“他们不是想杀我们,是想让‘仪式’活得比‘人’久。”
我闭了闭眼。
原来如此。
对他们来说,桂树不是机器,也不是生命,而是一尊神龛。
只要香火不断,哪怕里面供奉的是灰烬,也算文明延续。
可对我们而言——活着的人才是火种,不是燃料。
我不再看他们,转身离开。
脚步越走越快,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。
穿过废弃农业舱的锈铁门时,一阵冷风扑面而来,夹杂着冷却液挥发后的金属腥味。
这里曾是玉兔集群培育月壤菌群的核心试验区,如今只剩一堆废料:断裂的灌溉支路、扭曲的冷却管残段、还有一台报废的液氮泵,外壳上贴着褪色标签——“第七代生物反应堆温控单元”。
戌土已经在了。
他蹲在一截U型管道旁,用锄头轻轻敲击管壁,听那回音。
一下,两下……他的动作很慢,像是在和金属对话。
“频率不对。”他抬头看我,投影微弱得几乎透明,“但材料还能用。”
我没说话,径直走到角落的操作台前。
灰尘厚得能写字,但我记得这台终端连着记忆树备份库。
手指在残损触控屏上划了几下,调出那份尘封万年的《桂源图志》。
画面展开的瞬间,我呼吸一滞。
桂树的根系结构……竟和地球老家后院那棵老梨树一模一样。
分形输运模型。
无限嵌套的分支结构,每一级都遵循黄金分割比例。
这不是什么神秘法阵,而是最高效的物质分配网络——自然界花了亿万年才优化出的工程奇迹。
“我们一直搞错了……”我喃喃道,“我们把它当发电机,可它本来就是生命体。”
话音未落,露华滋养者的投影悄然浮现。
她身形如雾,面容模糊,却带着一股湿润的生机感。
“桂树脉络本就是气液双导系统。”她说,声音像春雨落在叶面上,“你们现代的滴灌技术……像极了它早年的养分输送模式。”
一句话点醒梦中人。
我猛地站起,脑中蓝图轰然成型——建一条“地下液态导能动脉”!
用回收的冷却管做主干,嫁接玉兔集群为微型增压节点,把电解水产生的氢氧混合气作为临时载能介质,绕开被封锁的氦3主线,直接给核心生态舱供能!
难点只有一个:压力阀。
标准件全被兵主残旌封存在禁库里,一把青铜锁就能卡死整个计划。
我环顾四周废墟,目光扫过一堆扭曲金属。
然后,我笑了。
左手按上手臂双环纹身,激活“材料耐受性预判”天赋。
视野瞬间切换成热力图谱,每一块残骸都在发光——镍钛合金弯管耐高压、抗低温疲劳;电路板上的锡铅焊料熔点低、延展性好……
十分钟内,我从废料堆里翻出所有需要的部件。
焊枪是我用一台报废的等离子修剪器改装的,火焰蓝得发白。
我把两块电路板扔进坩埚熔解,锡液滴落时,戌土默默递来一个陶瓷漏斗——是他把自己左臂的散热导槽拆下来改的。
我浇铸泄压嘴,他用锄头敲打弯管校准弧度。
就在最后一节管道焊接完成的刹那,墙缝里渗出一道黑影。
桂奴。
他半透明的身体贴着地面游移,像一团不愿散去的怨念。
双眼漆黑无光,嘴唇颤抖着吐出嘶哑警告:
“凡触树脉者……必遭反噬!”
我没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