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说,我们的灵魂,挡不住他的海啸。”
“他说,在一个,人人都能吃饱穿暖的世界里,我们,不再需要,这把用来互相杀戮的,废铁。”
“废铁……”
德川家光,喃喃地,重复着这个词。
他抚摸刀鞘的手,停住了。
他猛地,抬起头。
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,盯着松平信纲。
“他还说,他要将我们,变成……乡士。”
松平信纲,说出了那个,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,词汇。
“乡士……”
德川家光,愣住了。
他脸上的那丝悲凉的笑意,僵住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,无法理解的,巨大的,茫然。
“何为,乡士?”
“守护土地,守护子民。”
松平信纲回答。
“非以战为名。”
德川家光,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,呆呆地,看着松平信纲。
看着这个,自己最倚重的,最聪明的,臣子。
许久。
他缓缓地,拿起了面前那柄太刀。
“锵——”
一声清越的龙吟。
雪亮的刀身,被抽出了刀鞘。
冰冷的寒光,瞬间,照亮了德川家光那张,惨白如纸的脸。
也照亮了,松平信纲,那双古井无波的,眼睛。
“没有了刀的武士,还算什么武士?”
德川家光将刀锋,横在自己的面前,看着那光可鉴人的刀身上,映出的,自己那扭曲的,陌生的脸。
“没有了武士的幕府,还算什么幕府?”
“没有了幕府的德川家,又算得了,什么?”
他的声音,越来越大,越来越激动。
最后,几乎变成了,歇斯底里的,咆哮。
松平信纲,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,缓缓地,抬起头。
“将军大人。”
“当您引以为傲的炮火,被一堵水墙,轻易吞噬时。”
“当您坚不可摧的炮台,被一场台风,从地图上抹去时。”
“您觉得,您的刀,又能,守护什么?”
这几句话,像几盆,最冰冷的,极北之海的海水。
从头到脚,浇在了德川家光那燃烧着最后疯狂的,灵魂之上。
他咆哮的嗓音,戛然而止。
他握着刀的手,开始剧烈地,颤抖。
“他,给了我们,三天的时间。”
松平信纲,说出了最后的,法旨。
“三天之后,他要在江户城下,看到我们,献上所有的刀。”
“然后,他会赐予我们,第一颗,丰饶的种子。”
德川家光,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,死死地,握着手中的刀。
那柄冰冷的,坚硬的,陪伴了他半生的,太刀。
“哐当。”
一声脆响。
名刀,落地。
德川家光,松开了手。
他那颗高傲的,坚硬的心。
在这一刻,被彻底地,击碎了。
他缓缓地,蜷缩起自己的身体,将头,深深地,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间。
像一个,迷了路,受了伤的,无助的,孩子。
大广间内,再次,陷入了死寂。
松平信纲,看着地上那个,蜷缩的身影。
他知道。
一个时代,结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