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在。”两人同时应声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“你二人,”崇祯缓缓道,“一败于松锦,一败于伏牛山,丧师辱国,按律当严惩不贷!”
两人头埋得更低,殿内气氛更紧。
“然,”崇祯话锋一转,“如今国难当头,正值用人之际。建虏虎视于关外,流寇猖獗于中原,非常之时,需行非常之法。朕,准你们戴罪立功!”
他顿了顿,看着猛然抬头的二人,沉声道:“洪承畴,朕命你即刻返回辽东,总督蓟辽军务,整饬残兵,加固关防,绝不可使建虏越雷池一步!你可能做到?”
洪承畴心中巨震,他本以为此生已毁,没想到竟能绝处逢生!虽然辽东是个烂摊子,但总比下狱问罪强!他立刻重重磕头:“臣!万死必竭尽全力,以报陛下天恩!必不让东虏破关!”
“孙传庭,”崇祯又看向另一位败军之将,“你等立刻返回陕西,总督陕西、三边军务,整肃兵马,给朕盯死李自成、张献忠!绝不可使其再度坐大,威胁中原!你可能做到?”
孙传庭心情更是复杂万分。他亲眼见过“丰饶之地”的景象,接受过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,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。此刻被赋予重任,既有重掌军权的如释重负,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。他深吸一口气,叩首:“臣,领旨!必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!”
崇祯看着他们,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:“新政三诏,亦需在你们辖地推行。非常之时,需用非常手段,稳定地方、收取民心,亦是尔等重任。遇有阻挠...可相机决断。” 这话里的暗示,让洪、孙二人心头又是一凛。
“臣等明白!”两人齐声应道。他们知道,这不仅是戴罪立功的机会,更是一道枷锁。他们必须同时面对外敌、内寇,以及这场由天降之力掀起的、注定腥风血雨的内部变革。
崇祯看着底下终于“臣服”的众臣,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,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荒谬感。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真正的风暴,在宫墙之外,在广袤的帝国疆域上。
“拟旨,用印,明发吧。”他挥了挥手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王承恩,传令通政司,六百里加急,发往各布政使司、都指挥使司、直隶府州!再令东厂、锦衣卫派出缇骑,分赴各地,督察新政推行,有怠慢者、阻挠者,可先拿后奏!”
“奴才遵旨!”王承恩连忙应下,小跑着去办理。
很快,沉重的皇宫门再次打开,一队队背插令旗的快马,如同离弦之箭,从不同的城门狂奔而出,踏着夜色,将这份石破天惊的《新政三诏》旨意,携往帝国的四面八方。
洪承畴和孙传庭几乎是在接到旨意的第一时间,就在锦衣卫的“护送”下,连夜离开了北京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。两人并辔而行片刻,便需分道扬镳,一个往东北,一个往西。
临别前,洪承畴看着孙传庭,苦笑一声:“伯雅兄,前路维艰,珍重。” 孙传庭目光复杂地回望紫禁城方向,又看向远方漆黑的夜空,缓缓道:“亨九兄亦珍重。我等...好自为之吧。”
他们都明白,皇帝让他们官复原职,是将他二人与那“天降之力”和新政捆绑在了一起。他们未来的命运,已不再仅仅系于战场胜负,更系于这场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。
与此同时,一队队锦衣卫和京营士兵,高举火把,沉默地“驻扎”到了京城内每一座王府的朱红大门外。没有冲撞,没有呵斥,只是无声地封锁。门内的王爷、郡王们,或暴跳如雷,或面如死灰,或惊恐万状,但无一例外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“保护”软禁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,与外界断绝了联系。
而一些消息灵通的贱籍百姓和城市贫民,则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,隐隐听到了风声。他们躲在破旧的屋檐下,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、混合着巨大希望和深深恐惧的光芒,窃窃私语,一夜无眠。
这一夜,北京城无人入睡。帝国的车轮,在神魔之力的强行扳动下,发出刺耳的、令人不安的吱嘎声,碾向未知的前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