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内,烛火通明,却照不透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。
崇祯皇帝坐在御座之上,背脊挺直。体内丰饶之力缓缓流转,驱散了他肉体的疲惫,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惊涛骇浪。下方,以首辅周延儒、次辅陈演、兵部尚书陈新甲为首的内阁及六部九卿重臣黑压压地跪了一地,许多人身体仍在微微发抖,不知是因为方才承天门外的惊吓,还是因为即将面对的天大变故。
王承恩战战兢兢地捧着刚刚由翰林院学士根据崇祯口述、几经修改(主要是弱化了部分过于刺激的言辞,但核心意思未变)草拟而成的圣旨,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:
“奉天承运皇帝,制曰:朕承天命,御极十有七载,夙夜惕厉,然德薄能鲜,致令天下汹汹,生灵涂炭,实愧对祖宗,愧对黎庶。今有天心示警,降谕革新...为拯万民于水火,固国本于将倾,特颁《新政三诏》,布告中外,咸使闻知...”
当听到“一诏,天下万民,本无贵贱。所有乐户、惰民、丐户、世仆、伴当等一切贱籍,即刻起永行革除,一体化为良民,准其科举、务工、务农、婚嫁,与庶民无异...”时,底下跪着的官员中,不少出身清流、注重礼法的老臣已经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或剧烈喘息,但无人敢出声打断。
“...二诏,清丈天下田亩,厘定赋税。凡宗室、勋贵、官绅、豪强,所占田亩超出《优免新例》额度者,限期报官,由朝廷平价赎买,或自行发卖。所收公田,分发无地、少地之佃户、流民,永为其业,田赋依新定则例缴纳...”
这一条念出,殿内的啜泣声变成了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!这简直是要刨断天下士绅的根!不少官员自身就是大地主,闻言脸色惨白如纸,手指死死抠着地上的金砖。有人偷偷抬眼去看御座上的皇帝,只见皇帝面沉如水,眼神中竟无半分往日的犹豫与焦躁,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...某种奇异的力量感?
“...三诏,敦亲睦族,体恤宗支。然则,国家艰难,百废待兴,宗室禄米耗竭天下,实难为继。为宗室长远计,为天下万民计,特旨:所有藩王、郡王、镇国将军、辅国将军等宗室爵位,暂止袭替。现有宗室,皆赐第京师,厚给资财,奉养天年,其原辖王府、庄田、护卫等,一概由朝廷收回...”
“陛下!不可啊!!!”
终于,一位须发皆白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再也忍不住,猛地以头抢地,发出凄厉的哭嚎:“此三诏若行,无异于自毁长城,动摇国本!贱籍乃自古有之,尊卑有序方是伦常!田亩乃士绅立身之本,岂可强夺?!宗室乃天潢贵胄,陛下骨肉至亲,岂可等同于庶民,夺其爵禄?!此非新政,实乃亡国之政!乞陛下收回成命,诛惑君之妖人,以安天下之心啊陛下!!!”
他这一带头,仿佛打开了闸门,顿时又有七八名重臣跟着磕头哭谏,言辞激烈,甚至隐隐有将矛头指向“妖术惑君”的意思。
若是以前的崇祯,面对如此激烈的集体反对,恐怕早已心浮气躁,或暴怒或犹豫。但此刻,他只觉得体内那股力量微微一荡,竟将那些嘈杂的哭谏声隔绝开来,让他的心神保持着一片冰冷的清明。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,底下跪着的人,哪些是真正的痛心疾首,哪些是随大流表演,哪些...则在恐惧中藏着别样的心思。
“妖人?”崇祯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哭谏声。他目光如电,盯住那位左都御史,“刘御史,你是在指摘...上天吗?”
刘御史浑身一颤,猛地想起承天门外那恐怖的一幕,顿时噎住,脸色由红转白,冷汗涔涔而下,再说不出一个字。
崇祯目光扫过众人,语气森冷:“天心示警,尔等皆亲眼所见。太庙雷火,尔等亦亲眼所见。朕乃天子,代天牧民,如今天降谕旨,朕岂能不遵?莫非尔等要朕置天意于不顾,坐视江山崩毁,百姓死尽吗?!”
他猛地一拍御案,体内力量不自觉地涌动,那沉重的紫檀木御案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!“此三诏,非朕之意,乃天意!旨意即刻明发天下,胆敢抗旨、阴奉阳违、散布流言、阻挠新政者------以谋逆论处,族诛!”
“族诛”二字,如同冰锥,刺入每个人的心脏。结合白天那郡王的下场,没有人怀疑皇帝(或者说皇帝背后的存在)执行这句话的决心。
殿内彻底死寂下去。所有还想反对的人,都死死闭上了嘴巴,将头埋得更低。恐惧,最终压过了理念和利益。
周延儒深深吸了口气,第一个叩首:“臣...遵旨。陛下顺应天意,革新弊政,实乃...实乃万民之福,臣等必竭尽全力,推行新政。”他这话说得干涩无比,但终究是表态了。
陈新甲等人见状,也纷纷跟着叩首:“臣等遵旨!”
“另外,洪承畴,孙传庭。”崇祯点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