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琉璃站在雪中,泪水滑落,混合着鲜血滴入泥土。
她没有再试图说话,只是轻轻抬手,指向远方群山。
那里,有一盏灯,明明灭灭,如萤火,如星芒。
哪怕只剩下一口气,一缕魂,一线愿。
而在那幽深岩穴之中,陈凡缓缓睁开双眼。
眸中无光,却似藏有万古长夜。
他抬起仅能活动的右手,指尖凝聚最后一丝心灯之力,轻轻点向自己的眉心。
一道影子,悄然自他背后剥离。
无声无息,遁入风雪。
那是“溯愿影”的第一次真正启程——
去往那些做梦的人身边,去往记忆尚未冷却的角落,去往一切被压制却仍未熄灭的地方。
它不再需要言语。
因为它本身就是未说完的话。第七夜,星月无光。
北境的寒风如死神的呼吸,在群山间低回呜咽。
雪不再落,天穹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压得塌陷下来,沉沉地覆在大地之上。
万籁俱寂,连狼嚎都早已绝迹——这不是自然的静,而是某种庞大意志即将苏醒前的屏息。
岩穴深处,陈凡的躯体已近乎尘土,四肢焦枯如朽枝,胸膛微弱起伏,仅靠那一缕心灯残光维系着与世界的最后一丝牵连。
他的意识却在风暴中心清醒如初,如同沉入深渊的火种,虽不显于外,却正悄然点燃整片黑暗。
他感知到了。
那些梦——散落在百里之内、千户人家中的细碎梦境,正在彼此呼应,像无数条地下暗流,终于找到了交汇的河床。
“成了。”他在心中默念,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。
指尖一颤,最后一丝心灯之力自眉心涌出,顺着共生契的微弱脉络,直抵夜琉璃所在的方向。
那不是救援,也不是呼唤,而是一记无声的号角。
溯愿影,动。
刹那间,这道由执念凝成的虚影,化作千丝万缕,乘着人心最柔软的缝隙——睡眠——悄然潜入。
一位外门弟子梦见自己在藏经阁值夜,见那熟悉的杂役少年伏案小憩,竹帚横搁膝上。
梦中陈凡并未言语,只是翻了个身,嘟囔一句:“扫地久了,剑也顺了。”翌日清晨,他竟在练剑时福至心灵,破开三年未解的“落叶十三式”第三重关窍,惊动全峰。
村头老妇梦到有人替她挑水,肩上担子咯吱作响,那人回头一笑:“做人如扫地,贵在日日勤。”醒来后,她默默拿起扫帚,清扫巷道,邻里见状纷纷加入,一夜之间修通淤塞多年的古井。
更远处,一名瞎眼孩童在梦中“看见”灰袍人缓步走过长街,竹帚轻点地面,每扫一帚,便有一道光从尘埃中升起。
他醒来后,竟凭记忆画出一幅《心尘图》,引得镇中学宫争相传阅。
这些梦本如露如电,转瞬即逝。
可当它们在同一片天地间密集浮现,便开始自发共振。
梦与梦之间,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共鸣场——像是千万人同时拨动同一根琴弦,虽无声,却让虚空震颤。
而就在这第七夜子时三刻,天地骤变。
云层裂开一道狭长缝隙,仿佛苍天睁眼。
一道巨大虚影缓缓浮现于夜空:灰袍男子手持竹帚,缓步走过无形长阶,身后落叶纷飞,尘埃滚滚,他一遍又一遍地扫着,扫不尽,也不曾停。
万人同时惊醒,不约而同望向天空。
那一刻,无需引导,无需传授,他们张口齐诵——
“一帚拂心尘,万象自清明!”
声浪如潮,汇聚成洪,冲破风雪,直贯九霄!
焚书台上,陆明章猛然抬头,眼中黑气翻腾如沸。
他手中玉笏剧烈震颤,纹路寸寸崩裂,终在一声刺耳轰鸣中炸为齑粉!
黑气哀鸣溃散,似有不甘,却又无可奈何。
与此同时,远在破庙角落,梦娃缓缓睁眼。
她望着屋顶漏下的那一缕幽光,嘴唇轻轻开合。
没有练习,没有模仿,只有一个清晰无比、宛如天启的声音,响彻寂静雪原——
风止,雪凝,人心震颤。
下一瞬,万名百姓跪伏于地,额头触雪,久久不起。
而在群山腹地的岩穴之中,陈凡嘴角微微扬起,终于闭上了双眼。
系统虚影在他识海悄然浮现,金光微闪:
【检测到非主动传播达成临界值】
【解锁能力:意念播撒·初境】
远处,一座荒岭之上,风铃童子立于残塔之巅,手中铜铃轻晃,发出清越一响。
“真正的道统之战……”它低声呢喃,“才刚开始。”
风起,卷起漫天残雪,掩去所有踪迹。
而在某座隐秘楼阁的阴影里,一道冷厉传音划破夜空:
“布阵——九重锁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