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若人人无情,活着……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”
问完这句话,他闭上了眼。
不再出手阻拦,不再试图修复旧星轨。
他放下了身为执法使的职责,选择了作为“人”的立场。
与此同时,三千大道开始压迫而来。
冷酷的规则之力汇聚成洪流,直冲那枚悬浮于立法影心口的赤色核心——那是由亿万愿力凝结的道心,是新律的雏形。
“清除程序启动。”机械音再度响起。
就在那毁灭性的能量即将落下之际,陈凡猛地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出,洒在扫帚之上。
扫帚嗡鸣。
这把陪伴他从踩死一只蝼蚁开始积攒功德的旧物,此刻竟与道心产生共鸣,发出低沉的吟唱,仿佛回应着某种亘古的召唤。
他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,五脏六腑都在移位,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必须是他自己,亲手种下那一根“秧”。
天地静默,万籁冻结。
唯有一人,颤巍巍地撑起残躯,手中扫帚紧握如枪。
下一息,便是终局。
陈凡的指尖几乎被扫帚上的裂纹割断,鲜血顺着木纹蜿蜒而下,却在触及那赤色道心的瞬间燃起微光。
他双膝早已碎裂,残骨刺破皮肉,可他仍一寸一寸地撑起身体,像从大地深处拔出的一株倔强野草。
“我不懂什么大道至简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,“我只知道——有人饿了,我就做饭;有人哭了,我就讲笑话;有人想活……我就挡在前面!”
话音未落,他双手高举扫帚,如执长枪,猛然向下一插!
“咚——”
一声闷响,并非来自耳畔,而是自诸天万界的心脏深处炸开。
扫帚尖端穿透道心中央,仿佛犁开了沉睡千年的冻土,那一瞬,时间依旧凝固,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,开始流动了。
十年积攒的功德印记,如春雷惊蛰,尽数苏醒。
一道墨迹浮现——那是他在藏经阁角落教一个聋哑孩童写字时留下的笔痕,稚嫩的“人”字歪歪扭扭,却被孩子珍重地拓在粗布上带回家中。
一只陶罐碎影掠过——寒冬夜里,他守着药炉为边关归来的戍卒熬药,整夜未眠,炉火映红了他的眼眶。
一根旧拐杖虚影轻轻落地——暴雨倾盆的黄昏,他背起跌倒在泥泞中的老仆,一步一滑走过三里青石桥,肩头压得发麻也不曾放下。
还有那只纸鸢,摇晃着飞过药园上空,牵线的手是张师兄年幼的妹妹,哭了一整日的母亲病逝,她却因那只画着笑脸的风筝,终于破涕为笑。
这些琐碎、卑微、在旧秩序眼中“不值一提”的善念,此刻汇成一股洪流,无声奔涌而出,直冲三千大道投影!
起初,那冰冷规则纹丝不动,仿佛在讥笑蝼蚁撼山。
可当第一缕愿力触碰到“强者生,弱者死”的刀锋法则时,奇异之事发生了——那寒光凛冽的刃口,竟微微颤动,如冰雪遇阳。
紧接着,文字开始扭曲、重组。
“强者生”三字崩解,化作灰烬,取而代之的是:“强者护弱”。
另一道“无情者存,多情者亡”的寒潮法则,在愿力浸润下缓缓褪去霜色,转为温润古篆:“情可渡厄”。
最上方那高悬审判之眼的“顺律者昌,逆律者诛”,轰然震颤,最终裂开一道缝隙,新生的文字从中生长而出:“愿者同行”。
这不是篡改,不是推翻,而是演化。
如同种子破壳,江河改道,天地本身在回应一种更古老、更本真的律动——人心所向,即是天心。
「检测到天道兼容性突破临界点——」
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波动,不再是冰冷机械,反而像是某种沉眠已久的意志正在苏醒,
「【补天者权限】即将完全解锁!!」
就在此刻,断碑谷上空,那停滞已久的乌云骤然撕裂!
一道金色光柱自九霄垂落,精准照在那根深深插入道心的扫帚之上。
尘埃与血迹在光辉中蒸发,木质表面泛起琉璃般的光泽,纹理中隐约浮现出细密符痕,宛如星辰轨迹流转。
而在碑基旁,碑灵·新芽手中的小帚忽然轻颤,顶端毫毛无风自动,竟与百丈之外那根染血的老扫帚,遥遥共鸣。
系统轰鸣,声浪贯穿识海:
「法则共振确认……‘秧’已落土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