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停了。
不是错觉,不是幻境,而是整个宇宙的呼吸被强行掐断。
星辰凝固在天幕上,如镶嵌于黑绸的宝石,再无流转;风冻结在半空,一缕花瓣悬停在离地三尺之处,纹丝不动;连那刚刚洒落人间的第一缕晨光,也僵在山巅,像一幅画。
唯有那一道声音,在混沌深处响起,冰冷、机械,不带一丝情绪:
「终极验证启动:若‘新律’无法承载万界运行逻辑,即刻清除。」
三千大道投影自虚空中浮现,层层叠叠,贯穿诸天。
每一道都由纯粹的规则凝聚而成,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它们并非文字,却比任何典籍更古老——那是世界运转的根基,是天道亲手写下的铁律。
“强者生,弱者死。”
第一条大道轰然降临,如战鼓擂心。
其形如刀锋,寒光凛冽,所过之处,万物俯首,弱者魂魄自发碎裂,仿佛本该如此。
“无情者存,多情者亡。”
第二条横扫而至,宛如寒潮席卷。
它否定眼泪,否定牵绊,否定一切柔软的情感。
凡有情者,皆为漏洞,皆为灾劫之源。
“顺律者昌,逆律者诛。”
第三条高悬于顶,如审判之眼。
它不允许质疑,不允许更改,更不允许……新生。
这便是旧秩序的终极壁垒。它们不是用来讨论的,而是用来服从的。
而在这一切中央,陈凡瘫坐在藤心莲台上,浑身骨骼几乎寸断,神魂如风中残烛,仅靠那一颗跳动的赤色道心维系着意识不灭。
他的手还握着扫帚,指节发白,虎口崩裂,血顺着木柄滑落,滴在碑基之上,竟被那缕金焰温柔卷起,护入核心。
他抬头。
目光掠过夜琉璃含泪的眼眸。
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吃到糖时的样子——那个总是一脸冷漠的女修,蹲在药园角落,小心翼翼舔着指尖的甜味,忽然笑出声来,像是找回了某种早已遗忘的东西。
他又看向墨蝉儿。
她的琴身焦裂,十指染血,可歌声从未断绝。
他曾听她说:“音律不是为了取悦长老,是为了让疲惫的人听见希望。”
还有碑灵·新芽,稚嫩的脸庞映着星光,正用小帚一笔一划勾画“人愿之痕”。
那不是符文,不是禁制,而是无数微小善念交织成的痕迹——有人扶起摔倒的老仆,有人分出半碗灵米饭给饿极的杂役,有人在雪夜里为陌生弟子留下一盏灯……
这些,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道眼中,或许不过是尘埃。
可陈凡笑了。
嘴角溢血,笑声却清晰。
“你说这些不够格当规则?”他喃喃,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,“可它们……是活过的证据。”
就在这时,紫微子睁开了眼。
这位观星楼执法使,曾执掌星轨,裁定命运,此刻却盘坐于断裂的星辰脉络边缘,掌心不断有绿芽破皮而出——那是法则反噬的伤,也是生命复苏的征兆。
每一次萌发,都伴随着钻心剧痛,但他没有压制,反而任其生长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这不是混乱。
这是复苏。
过去的世界太“完美”了——完美到没有眼泪,没有犹豫,没有选择。
强者碾压弱者,无情主宰命运,一切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。
可那样的世界,真的叫“活着”吗?
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不断生长的绿芽,轻声问:“若人人有情,世界会崩?”
风未动,叶未摇。
可他的灵魂在震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