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凡睁开眼。
不是从梦中醒来,而是从第七次死亡里爬出来。
第七夜的幻象太过真实——他站在补天祭坛中央,脚下是万丈星渊,头顶悬着碎裂的星辰。
无数百姓跪伏在地,高呼他的名讳,声音如潮水般涌来,却又在下一瞬化作焚魂烈火。
功德之力倒灌入体,不是滋养,而是灼烧。
皮肉焦裂,骨骼成灰,连神魂都被钉在命运之柱上,一点一点碾磨成尘。
可就在意识即将湮灭之际,他听见了系统那冰冷却坚定的声音:
【愿力反哺协议持续生效,逆命印记激活……推演中断】
然后,他就回来了。
此刻,他的身体像被拆开又重拼过一遍。
七窍渗血未干,指尖颤抖不止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。
床榻四周洒落着暗红血渍,枕下那张泛黄纸页已被浸透大半,上面赫然多出一行歪斜如蛇行的字迹:
“子规泣血,可照星渊。”
窗外,夜色浓得化不开。
夜琉璃盘坐在他床前,素手结印,掌心一朵虚幻莲影缓缓旋转,丝丝缕缕的净世莲力如晨雾般缭绕于陈凡周身,替他稳住濒临溃散的神魂。
她眉心微蹙,眸光沉静如深潭,却掩不住眼底那一抹惊悸。
七夜,整整七夜。
每一夜,陈凡都在不同的方式下死去。
活埋、背刺、雷劈、毒杀、心魔噬魂、天劫加身、信仰反噬……每一次死亡都带着无法抗拒的真实感,仿佛不是梦境,而是未来正在强行投影进他的识海。
这不是简单的神识攻击。
这是预演。
“观星楼……”夜琉璃低语,指尖轻抚那行血字,“你们竟用这种方式篡改命运轨迹,把一个人的生死,当成棋局推演?”
她忽然一怔。
血字边缘,竟有极淡的星芒流转,如同蛛丝般缠绕其上。
她抬手欲触,小灰猛然从帐外窜入,浑身毛发炸起,对着虚空发出低沉咆哮。
那里,空无一人。
但小灰的兽瞳死死盯着房梁一角——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银线自虚空中垂落,轻轻搭在陈凡的眉心,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微微震颤。
星力丝线。
和雷渊边那个盲童身上的一模一样。
夜琉璃眼神骤冷。
她毫不犹豫催动莲力,指尖凝出一道净火,朝着那丝线斩去。
火光一闪,丝线断裂,空中顿时泛起一圈涟漪,仿佛击碎了一面无形的镜面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。
“哈哈哈!天光不照命,铜钱挡灾星!躲得过初一,躲不过十五啊——”
话音未落,一枚青铜古钱破窗而入,叮当落地,正好停在血书旁。
钱币正面刻着模糊卦纹,背面四个小字清晰可见:勿信天光。
夜琉璃冲出门外,只见风雪弥漫,长街尽头一个佝偻身影踉跄而去,破旧斗笠下露出半张疯癫的脸——正是街头常年游荡的卜卦术士陶半仙。
但她没有追。
她低头看着那枚铜钱,心头如压寒冰。
陶半仙早已疯癫十年,靠乞讨为生,怎会知晓星力秘辛?
又怎会留下如此警示?
除非……他从未真疯。
屋内,陈凡忽然动了。
他抬起手,一把抓起那枚铜钱,指腹摩挲着“勿信天光”四字,嘴角缓缓扬起一丝笑意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喃喃道,“你们让我看死,是想让我怕,让我退,让我认命。”
他闭上眼,体内残存的功德之力随《悯世影》经络缓缓流转,虽微弱,却依旧坚韧如丝。
“可你们忘了——我这人,向来不怕死。”
“我只怕,没机会报仇。”
第八夜来临前,他没有服药,没有布阵,也没有运转任何护神法诀。
相反,他主动熄灭灵灯,褪去衣衫,只留一缕心念守持清明。
他在等梦。
他在迎梦。
当识海再度被星力侵蚀的刹那,陈凡非但没有抵抗,反而张开双臂,任由那股冰冷意志将他拖入深渊。
黑暗翻涌,熟悉的万人广场浮现眼前,锁链加身,唾骂声如刀割耳膜。
但他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