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床上那具迅速冰冷、僵硬的“尸体”,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……
天色微明。
负责送早饭的侍女推开石室的门,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!
「啊——!神医……神医他……没气了!」
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王府。
萧绝闻讯,第一时间赶了过来。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大步走入石室,目光如刀般扫过床榻。
只见昨日还在与他侃侃而谈的“老神医”,此刻直接挺地躺在那里,面色青紫,双目圆睁(冷焰刻意维持),瞳孔涣散,嘴唇发绀,脖颈处有一个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针孔,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黑紫色。身体冰冷僵硬,确确实实是死了。
「怎么回事?!」萧绝的声音冰寒刺骨,蕴含着风暴。
扑通一声,负责看守石室的侍卫首领和几名暗哨跪了一地,浑身颤抖:「王爷恕罪!属下……属下昨夜并未发现任何异常!直到……直到侍女进来……」
「废物!」萧绝一脚踹翻侍卫首领,胸膛剧烈起伏。他走到床前,亲自俯身探查。手指触碰到那冰冷僵硬的皮肤,感受不到丝毫生机。他又仔细查看了颈侧的针孔,眼神愈发幽深。
「传太医!」他冷声下令,「给本王仔细地验!朕要知道,他到底是怎么死的!」
很快,太医署两位院判和数名经验丰富的仵作被火速召来。在萧绝冰冷的注视下,他们战战兢兢地对“尸体”进行了全面的检查。
查验结果很快出来:
「回……回王爷,」为首的张院判声音发颤,「死者面色青紫,唇甲发绀,乃窒息之兆。颈侧有一细微针孔,周围血脉凝滞发黑,疑似中了某种剧毒。加之……加之脉息全无,肢体僵冷,确系……中毒身亡无疑。观其症状,与……与传闻中的‘封喉针’之效,极为相似……」
「封喉针?」萧绝眯起了眼睛, repeatg 这个词,语气森然。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,这是宫廷秘传的暗杀手段!
「可能确定?」他追问。
「这……单从症状看,十有八九。」张院判硬着头皮道,「且死者体内并无其他致命伤病,若非此针,实在难以解释为何会突然暴毙,且呈现如此典型的中毒窒息之状。」
另一名院判补充道:「王爷,据脉案记录,老先生年事已高,身体本就虚弱,骤然遭遇此等剧毒侵袭,瞬间毙命,也在情理之中。」
所有证据,都指向了太后麾下死士的暗杀——封喉针。
萧绝沉默地站在那里,盯着床上那具“尸体”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,让整个石室的人都喘不过气。
他信了吗?
至少表面上,他信了。
「看来,是有人不想让朕好起来。」他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,却带着滔天的杀意,「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都不放过。」
他挥了挥手:「将尸体抬下去,按规矩处理。」
「是!」侍卫们如蒙大赦,连忙上前,用白布将“尸体”包裹,抬了出去。按照王府规矩,这种身份不明、死因不明的“外人”,通常会被运往城外的乱葬岗草草掩埋,或者……直接丢弃。
萧绝看着那被白布包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眼神复杂难明。有愤怒,有失望(对解毒希望的落空),但更深处的,是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。这一切,是否太过“顺理成章”了?
但他亲自验过,太医也验过,确实是死了。死于太后的“封喉针”。
他转身,对身边的心腹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。那侍卫眼神一凛,领命而去。——他要去确认,尸体是否被“妥善”处理,同时,也要暗中监视乱葬岗的动静。这是萧绝的习惯,多疑,让他从不完全相信任何“眼见为实”。
……
“尸体”被扔上了一辆破旧的板车,由两名低等仆役拉着,晃晃悠悠地出了王府侧门,朝着城外乱葬岗而去。
车厢内,白布之下,“尸体”的指尖,那枚淬毒瓷片正紧紧贴着皮肤。而藏于舌底的那颗,由备份“离魂散”药粉混合解药部分成分搓成的微小药丸,正在唾液的作用下缓缓融化。
冷焰的意识处于一种奇特的混沌状态。她能模糊感知到外界的颠簸和声音,但身体无法动弹,呼吸和心跳微弱到几乎不存在。“离魂散”的药效正在巅峰,她在生死边缘徘徊。
计算着时间,距离服下药散,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时辰。解药必须在下葬后、药效最终发作(十二时辰)前服下。
板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着,终于停了下来。她听到仆役骂骂咧咧的声音,感觉到身体被粗暴地拖拽,然后抛下——重重落在了一片松软而充满腐臭气息的土地上。
「晦气!赶紧走!」
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乱葬岗,到了。
这里尸骸遍野,乌鸦盘旋,是京城最肮脏、最绝望的角落。
不知又过了多久,直到夕阳西下,暮色四合。一片死寂中,一道佝偻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,出现在了乱葬岗。他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麻袋,似乎在捡拾些“有用”的东西。
是福忠!
他看似漫无目的地翻找着,最终,停留在了冷焰的“尸体”旁。他警惕地四下张望,确认无人后,迅速蹲下身,掀开白布。
看着冷焰青紫僵硬的“尸身”,福忠老眼含泪,但他不敢耽搁,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水囊,拔开塞子,将里面混有完整解药的清水,一点点、小心翼翼地滴入冷焰微张的、冰冷的嘴唇中。
做完这一切,他迅速将白布盖好,如同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暮色深处。
解药入喉,如同甘霖洒入干涸的土地,开始迅速中和“离魂散”的药力。
冰冷僵硬的躯体内部,一丝微弱的暖意开始滋生,凝固的血液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流动,停止的心脏,也开始如同沉睡的鼓点,微弱地、一下、又一下地,重新搏动起来……
夜幕彻底降临,笼罩了这片死亡之地。
而在那累累白骨之中,一具“尸体”的指尖,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。
金蝉,已脱壳。
死局,蕴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