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子守的不是门,是你们忘了喊的名!”
他握紧笛子,看向远处那盏不知何时亮起的油灯——就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之后。
那里,黑暗依旧。
但他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醒了。
就在此时,慕容雪缓步上前,铜铃轻晃,贴地而行。
她双耳失聪已久,可此刻,她的眉头忽然一跳。
地面之下,传来一阵极细微的波动——像是风,又不像风。
更像是……无数个声音,在黑暗深处,轻轻呼唤。
子夜刚过,坟场风停。
慕容雪单膝跪地,铜铃紧贴冻土,双耳虽聋,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明。
那地底传来的低语如潮水般涌来——不是声音,是震动,是亿万次微不可察的震颤在她骨血中共鸣。
她听见了。
“我在这里……”
“别忘了我……”
“我还记得娘亲的手……”
无数个名字,在黑暗深处轻轻呼唤,像被风吹散的灰烬,终于等到了一场不肯熄灭的火。
她咬破舌尖,鲜血滚落,一滴砸入铜铃中心。
刹那间,铃身剧震,泛起一圈圈青铜色涟漪,仿佛唤醒了沉睡千年的魂钟。
她双手合握铃柄,闭目凝神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口中无声哼唱——《唤名曲》。
这曲子本无谱,是苏青竹残识烙在笛音里的一缕古调,唯有至情至痛者方可奏响。
此刻由失聪之人以血为引、以心代耳弹出,竟比任何喧天锣鼓更撼动幽冥!
铜铃轻摇,第一声起——
如丝如缕,穿黄土,破阴霾,直抵九幽之下。
整片乱坟岗忽然静得诡异,连风都不敢喘息。
紧接着,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层层叠叠,宛如千万人齐声低语,却又清晰得如同耳边呢喃。
城中某户老宅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猛然从梦中惊醒,眼角滚烫。
她颤抖着翻开一本泛黄相册,指尖抚过一张孩童照片,嘴里喃喃:“小宝……你爹走前说,要给你取名叫‘承祖’……妈对不起你,这么多年,连名字都没喊全……”她披衣下床,冒雨冲进后院,捧土堆坟,用炭笔在木牌上一笔一画写下:李承祖之墓。
另一条街巷,年轻夫妻抱着新生儿跪在荒坡前,男人抹着眼泪:“爸,妈,我们有了孩子……你们没名字,孙儿怎么祭你们?”女人含泪立碑,刻下四个字:先祖之灵。
这一刻,整座城市悄然觉醒。
与此同时,李云飞立于阵心,明心眼洞照八方。
他看见那些锈蚀的忘名钉一根根崩断,幽蓝阵纹寸寸龟裂。
他知道,光靠情感唤醒不够,必须有人亲手斩断枷锁。
“你们抹人名,老子——刻碑。”
他低语如雷,右手猛然将青竹笛插入脚下焦黑土地,左手按上心口。
心火自丹田燃起,顺着经脉狂涌而出,灌入笛身。
那一瞬,笛中金光暴涨,裂纹如花开,苏青竹残识最后一次浮现虚影,眼中竟有泪光:
“守门千年,我……也想有人喊我一声‘青竹’。”
话音落,笛爆!
轰——!
九百九十九道抹名阵同时炸裂!
无数碑影自尘土中拔地而起,每一块都缓缓浮现出模糊却坚定的名字:张氏招弟、王家三郎、陈孤女、刘无名……一个个曾被遗忘的姓名,在月光下熠熠生辉,如同星辰重归天幕。
有人痛哭失声,有人长跪不起。
而那原本蹲在坟头、空茫无助的孩童,忽然抬起头,嘴角扬起一丝笑意。
他转身看向李云飞,声音清亮如晨钟:
“哥哥……灯亮了。”
李云飞怔住。
顺着孩子目光望去,坟场尽头,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,竟已无声敞开。
门后黑暗依旧,唯有一盏油灯静静燃烧,灯火摇曳。
一道模糊身影站在门内,缓缓抬起手,似要触碰那光——
却迟迟未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