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市档案馆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,蜷缩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。
铁门缝隙透出一线微光,旋即又被黑暗吞噬。
苏媚踩着高跟鞋,身影却轻如落叶,在监控死角间穿行。
她身上裹着清洁工的灰布制服,肩头垂落一截猩红丝带——那是缚心绫的伪装,此刻正微微颤动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祥的气息。
“无名档案室”四个字锈迹斑斑,门锁早已腐朽。
她一脚踹开,尘埃扑面而来。
屋内堆满泛黄纸页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。
她的照心纱自袖中滑出,薄如蝉翼,在月光下轻轻一展,整间屋子的文件瞬间映入眼帘。
她翻到第三叠时,动作骤停。
《社会冗余人员清除计划》。
七个字,冰冷如刀。
“所有流浪者、孤寡老人、失踪儿童……三年未登记,自动除名,记忆归零。”她念着,嗓音低哑,“连死都不让死得有名有姓?”
手指猛地攥紧,照心纱燃起一缕青焰,将那页纸照得通透。
可就在这时,一张边缘焦黑的档案页从册中滑落,飘然落地。
她弯腰拾起。
瞳孔骤缩。
姓名:李云飞
性别:男
出生地:城东旧巷十三号
死亡时间:十年前某夜火灾事故
备注:无亲属认领,骨灰已统一处理
“呵……”她笑了一声,嘴角却渗出血丝,“你早该死了?可今早还在诊所门口吃辣条。”
手中的照心纱剧烈抖动,映出更多隐藏文字——那些被药水涂改过的笔迹缓缓浮现:“实验体编号07,归心主真身载体,建议持续观察,切勿提前除名。”
“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他活着。”苏媚眼中怒火翻腾,指尖划过“李云飞”三字,缚心绫猛然绷直,如蛇般缠上天花板的通风管,“那就别怪我……掀了这口棺材。”
与此同时,林诗音立于档案馆后院,脚边是铭心簪插入的地缝。
寒风拂动她素白衣裙,发丝凌乱,双目紧闭。
刻忆已启。
幻象降临——
一座幽暗殿堂,烛火摇曳。
黑袍人端坐案前,手中朱笔游走于厚厚名册之上。
每划去一个名字,笔尖便滴下一滴血,落地化作灰虫,窸窣爬行,钻入地底。
“他们不是在删档案。”她猛然睁眼,声音颤抖,“是在吃命。”
那一刻她终于明白,所谓“除名”,并非技术操作,而是献祭——以遗忘为食,以情感为薪,滋养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。
她拔起铭心簪,毫不犹豫割破手腕。
鲜血顺簪而下,在地面凝成一道符纹。
她踉跄起身,一步步走向档案馆主楼外墙,将簪尖抵住斑驳水泥。
“归心册。”
三字落下,血光炸裂。
整栋建筑轰然震颤,墙体龟裂,无数虚影自裂缝中浮现——有哭泣的孩子,拄拐的老人,抱着婴儿的母亲……他们的脸模糊不清,唯有胸口烙印着被划去的名字。
“我叫……王小兰……”一道细弱的声音从墙上渗出。
“我是陈建国……我没偷东西……他们说我疯了……”另一道嘶吼响起。
万千低语汇聚成潮,冲击着夜空。
而在地下深处,慕容雪跪坐在一块水泥盖板上,铜铃贴地,双耳虽聋,心却听得真切。
千百道怨念如针,刺入她的灵魂。
她掀开盖板,下方竟是层层叠叠的石碑,密密麻麻刻满姓名,却被水泥封死,压得喘不过气。
“你们埋了他们。”她咬破舌尖,血珠滴落在铜铃内壁,“可名字……会疼。”
唤心曲残调自唇间溢出,不成旋律,却带着血脉共鸣的力量。
第一块石碑“咔”地裂开,一道血线蜿蜒而出,浮现出“张阿婆,享年七十九”几个字。
第二块、第三块……接连崩裂。
当第九百九十九块碑震动时,她奏出了最后一段音符——那是《归名曲》的起调,尚未完整,却已撼动地脉。
那一夜,整座城市陷入奇异梦境。
有人梦见幼时乳名被人轻唤;
有人在睡梦中突然坐起,哭喊母亲的小名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