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蛇巷的夜,深得像一口老井。
风停了,人散了,只有地底那九百九十九道暗线还在微微搏动,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。
李云飞蹲在墙角,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砖上的裂痕——那是他十二岁那年被铁狗踹倒的地方,头磕出血,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包辣条。
如今墙皮剥落,露出底下斑驳的刻痕,竟隐隐与地脉相连,勾出一道残缺阵纹。
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辣条,塑料袋已经发脆,边角泛黄。
苏媚站在三步之外,红裙曳地,眉心微蹙:“你真信这破零食能引魂?系统抹除的记忆,连轮回镜都照不全。”
李云飞没回头,咧嘴一笑,牙尖闪着光:“我不信系统,不信命,也不信什么狗屁守门人。但我信——”他掰开包装,一粒粒辣条碎屑落在墙根,摆成半个圆,“吃它的人。”
话音落下刹那,风忽然绕了个弯。
辣条渣颤了颤,泛起淡淡红晕,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呵过一口热气。
紧接着,地面浮现出一双小小的脚印,赤着,沾泥,右脚第二趾有道旧疤——和当年那个躲在墙后、偷偷塞给他辣条的小女孩一模一样。
林诗音瞳孔一缩。
她手中铭心簪骤然嗡鸣,如琴弦崩紧,不由自主刺向最近一块火种碑残片。
金石相击,火花四溅,簪身却深深嵌入碑中,仿佛认主归位。
一瞬间,她的意识坠入洪流。
暴雨倾盆,千年前的长安城外,一名赤脚少年跪在泥泞里,怀抱着一支青竹笛。
雷电劈空,他割开手掌,将血混着内力注入笛中,心火顺地脉奔涌而出,点亮沿途九座荒村。
他声音嘶哑,几乎被风雨吞没:“我记着……你们就还能回家。”
画面戛然而止。
林诗音猛然睁眼,胸口剧烈起伏,指尖冰凉。
她望着李云飞背影,嘴唇轻抖:“原来‘守门人’不是职位……是轮回的代价。”每一次重生,都要遗忘前世,只为在这世间点一盏灯,接引迷途之人归来。
她咬破指尖,鲜血滴落碑面,顺着残缺笔画缓缓流淌,补全最后一字——
“守者非奴,是灯。”
墨色未干,整块残碑竟开始发烫,幽蓝火焰自裂缝爬出,缠绕成符。
另一边,慕容雪盘膝而坐,铜铃横放膝上。
她虽听不见声,却能感知万物震动。
三声轻叩,铃音无声扩散,穿透地层,落入那条名为“记忆河”的地下暗流。
回应来了。
不是声音,而是一段频率——三长两短,夹着断续颤音,正是唐朝皇室秘传的《安魂调》残章,唯有历代太子与守陵官知晓。
她闭目凝神,以唤心曲低频共振,引导那股波动逆流而上。
河底震动加剧。
一具青铜棺缓缓浮现,锈迹斑驳,棺盖刻着古老铭文:“第零任·守门人”。
更诡异的是,棺身纹路竟与青竹笛上的符印同源。
当她第三次拨动铜铃,棺盖“咔”地裂开一道缝。
灰雾溢出,凝聚成老者虚影。
他穿着褪色麻衣,面容模糊,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星。
目光越过众人,直直落在李云飞身上。
嘴唇微动,无声吐出两句话:
“……钥匙……点灯……”
苏媚心头一震,下意识握紧缚心绫。
那绫带本是魔教至宝,专摄人心,可此刻竟自发缠绕手腕,仿佛在惧怕什么。
“他说他是第零任?”她喃喃,“那李云飞算什么?第九百九十九?还是……第一千次重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