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蛇巷的风,从来不温柔。
它裹着锈铁与烂泥的气息,从巷口灌进来,像一把钝刀子,一下下刮着人的骨头。
雨还没停,檐角滴水砸在坑洼的地面,溅起浑浊的涟漪。
李云飞赤脚走在碎玻璃和煤渣上,脚步沉得像是拖着整座城市的记忆。
他的左眼,燃着赤金。
那不是火,却比火更烫——那是“归心主真身”觉醒后的印记,能照破人心最深处被抹去的断点。
此刻,整条巷子在他眼中已不再是破败废墟,而是铺展成一张巨大的血色阵图,蜿蜒如蛇,根根线条自地底浮现,连接着每一块青石、每一扇铁门、每一个曾在此奔跑呼喊的身影。
“清道阵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嗓音沙哑如砂纸磨过,“原来他们踩的,从来不是路,是刀。”
苏媚紧随其后,右臂缠着缚心绫,血顺着指尖滴落。
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,破旧旗袍裂开半边肩,露出雪白肌肤上的鞭痕。
可她眼神亮得惊人,像要把这十年屈辱一把烧尽。
一名混混模样的青年突然从暗处扑出,手握菜刀直劈而来。
苏媚冷笑一声,腕间红绫如活物般甩出,瞬间缠住对方手腕。
照心纱自袖中飘出,轻覆于那人额前。
刹那间,画面闪现——
昏暗出租屋里,一个枯瘦女人躺在病床上咳嗽不止。
男人跪在床边,手里攥着一叠钞票,耳边响起冰冷声音:“砍了铁狗,你妈就能进特护病房。”
“我……我没得选……”男人双目充血,泪流满面。
苏媚收回纱,冷笑更甚:“所以你们连穷人的刀都买得起?清道司,真是干净啊。”她一抖绫带,那人便如破麻袋般摔进墙角,昏死过去。
与此同时,林诗音站在巷口石墩旁,手中铭心簪微微震颤。
她闭目凝神,簪尖轻触石面,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纹缓缓张开。
嗡——
簪身共鸣,仿佛有千百声低语涌入脑海。
残碑!地下埋着半块火种碑!
她猛然睁眼,瞳孔收缩:“第1000人,生于巷,食辣条,心火自燃……”她死死盯着碑文残迹,声音发颤,“李云飞,他们不是想杀你……他们是怕你醒来!你是‘火种’,不是逃犯!”
话音未落,慕容雪拄着铜铃杖缓步而至。
她虽失聪,却以脚下震动感知天地。
三声铃响,叩地如钟。
咚、咚、咚。
整条巷子的地基轻轻一震,尘灰簌簌落下。
某种古老的东西,在地底深处缓缓翻身,似梦呓般低语:
“……钥匙……回来了……”
李云飞没有回头。
他一步步走向那堵墙——五年前,他就是在这里被砍倒,鲜血浸透砖缝,意识坠入黑暗。
如今,他站在同样的位置,心口忽然一阵灼热。
一团幽蓝火焰自丹田升腾,顺经脉奔涌至掌心。
“心火?”他咧嘴一笑,竟不惧反迎,“来得好。”
火焰扑向墙面,灰烬层层剥落,露出一道早已干涸的刻痕——歪歪扭扭,却清晰无比:一支青竹笛。
是他昏迷前,用血画下的最后印记。
“我还记得……”他喃喃道,“那天,阿七塞给我一包辣条,说‘吃了就不怕了’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包压扁的辣条,撕开包装,塞进嘴里。
辣味冲上鼻腔,眼泪差点飙出来。
“老子当年没死,是因为有人记得我。”他咬着辣条,笑得像个痞子,“哪怕全世界忘了,也总有人,偷偷留了一口热气。”
就在此刻,青竹笛忽在腰间微鸣。
柳如烟的残念再度浮现,这一次,不再破碎。
她白衣胜雪,眉心一点朱砂,静静立于月下,目光温柔如初。
“归心之门,在被遗忘处开启。”她轻声道,“你以为是你逃命的地方?不,这里是起点。你才是第一个,也是最后一个,自愿走进门的人。”
李云飞怔住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“因为你记得痛。”她看着他,一字一句,“而他们,早已学会麻木。”
光影渐散,余音绕梁。
整条铁蛇巷陷入短暂死寂。
唯有风穿过废墟,吹动李云飞衣角。
他仰头望天,乌云裂开一线,漏下一束微光。
他将最后一口辣条咽下,舔了舔嘴角的辣椒粉,转身看向身后三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