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“它存在的根基,就是让人相信‘记住无用’。”
她缓缓抬剑,却不指向黑影,而是将百姓们写下的千百个“我记得”凝聚成一道浩荡剑意,直刺那团虚无核心。
“那你告诉我——”她声音清越如钟,“当千人愿力齐声说‘我记你’,你的虚无,还能撑几秒?”
剑意未至,黑影已剧烈震颤。
更多清道者陆续逼近,可每踏入这片土地,便如陷泥沼。
记忆的根须从地下疯长,缠住它们的脚,钻入它们的躯壳,逼它们“感受”那些它们本该抹除的东西。
李云飞立于屋檐之下,青竹笛轻敲掌心。
他望着雨幕中的战局,嘴角微扬。
“想清道?”
“老子这局棋,不赢也得赢。”黑雨还在下,无声地侵蚀着城市的记忆。
但归心堂这一角,却成了风暴中唯一不被吞噬的孤岛。
苏媚突然动了。
她不是攻,不是战,而是像一缕红烟般冲入雨幕,赤足踏过冒烟的石板,发丝飞扬,眼瞳深处燃起两簇幽焰。
她的红绸在半空中寸寸断裂,化作漫天飞舞的丝线——每一道都不是兵器,而是心链的延伸。
“你们清道?”她冷笑,声音沙哑如泣,“可有人替他们活过、爱过、痛过!”
刹那间,十七道微弱的光影从她体内迸出——那是她在元末副本里救下的无辜亡魂,早已消散于乱世,却因她执念不灭,被封存在心印之中。
此刻,她以血为引,以情为祭,将这些“不该被记住的人”,一条条缠上逼近的清道者。
一个清道者僵住,肩头浮现出一个小女孩扎着歪辫子的笑容:“爹爹,糖葫芦甜吗?”
另一个脚步顿住,胸口浮现老农捧着麦穗的眼泪:“我种了一辈子地,谁记得?”
第三个形体扭曲,耳边响起战死士卒临终低语:“娘,孩儿没给您披上红袍……”
它们本是“遗忘”的化身,却被迫承载起记忆的重量。
“啊——!”苏媚仰天嘶吼,嘴角溢血,肌肤开始龟裂,仿佛整个灵魂都在崩解。
但她没有退,反而张开双臂,让最后一段心链缠上自己胸口——那是李云飞曾在魔教火海中背她逃出生天的画面。
“你们要清?”她啼笑皆非,“那我就把‘记得’,钉进你们骨子里!”
与此同时,慕容雪跪倒在院中央,手中引路铃早已碎成粉末,唯有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,鲜血汩汩流入地面缝隙。
她闭目,唇齿轻启,哼出一段不成调的童谣。
可就在这瞬间,全城婴儿齐齐啼哭。
那哭声起初杂乱,继而竟隐隐合拍,与她口中旋律共振——竟是《安魂调》的变奏!
这本是唐代皇室秘传的镇魂曲,能安抚亡灵、唤醒残忆。
如今,它不再靠乐理传承,而是通过最原始的生命本能,在新生儿的啼哭中自发回响!
记忆,已渗入血脉,嵌入基因。
林诗音剑尖轻颤,千人愿力汇成无形之网,将每一缕哭声编织成刃;柳如烟笔锋悬空,泪水滴落在《守门录》上,自动浮现无数陌生名字——那些曾被抹去的普通人,终于有了归处。
而屋顶之上,李云飞静静立着。
青竹笛不知何时裂成三截,最后一丝青气自笛心逸出,缠绕在他指尖,如同苏青竹最后的叹息。
他没有吹曲,只是低头,对着脚下这座城,低语一句:
“老子不是来赢的。”
风停,雨止。
“是来让你们——”
万家灯火骤然自燃,不是爆炸,不是火灾,而是每一盏灯都泛起温润金光,像是被人温柔点亮;
家家户户锅中残汤无火自沸,蒸腾热气里浮现出模糊笑脸;
墙上涂鸦闪烁起古篆纹路,垃圾箱边潦草写着“妈妈生日快乐”的字迹,也闪起微光;
亿万微小记忆,从地下管网、电线电流、排水暗渠中喷涌而出,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,将所有清道者牢牢锁死。
“再也赢不了。”
话音落,黑影崩解,如墨滴遇烈阳,连灰烬都不曾留下。
监控终端闪烁最后一帧画面——《守门录》自动翻页,墨迹缓缓浮现:
“守护从不靠一人扛,火种落地,便是燎原——此地,不可清。”
雨势渐弱,归心堂外,万籁俱寂。
清晨将至未至之际,院中积水未干,黑雨蚀痕如墨蛛爬满墙角。
屋檐下,李云飞蹲在湿冷石板上,手里捏着一片焦黑泥块,用竹片轻轻刮下一点残渣,指尖一搓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