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就在此刻,半截焦笛残片躺在供桌上,突然轻轻一震。
仿佛有谁,在遥远时空里,听见了这一声承诺。
【当夜,锅气升腾,无风自响】
铜锅下的火舌如龙翻卷,混杂着安魂米的清香、往生酒的幽冽与魔教香料的炽烈气息,在雨夜里蒸腾成一道乳白色的雾柱,直冲云霄。
整条巷子仿佛被这口锅唤醒,空气凝滞,连雨滴都悬在半空,微微颤动。
李云飞立于灶前,赤着臂膀,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浸湿了肩头旧疤。
他一勺一勺搅动着锅中混沌的汤汁,动作沉稳得不像个混混,倒像一位主持祭典的祭司。
火光照亮他低垂的眼帘,每舀一勺,他便低声说一句:
“对不起,当年没拉你一把。”
地底一声轻响,一道灰影在墙角缓缓淡去,如墨入水。
“对不起,嫌你吵,摔了你的碗。”
又是一道影子消散,留下一缕青烟,袅袅盘旋,似有不舍。
“对不起……娘走时,我没哭出来。”他的声音终于哑了,指尖攥紧长勺,指节发白。
这一句落下,整片地面猛然一震。
十七道灰影从四面八方浮现,围成一圈,静静望着他。
它们没有面孔,却让人感到——它们在听,在等,在等一句迟来三十年的“对不起”。
人群不知何时已聚在巷口,披着雨衣,沉默伫立。
忽然,一名中年男子踉跄冲出,浑身湿透,跪倒在泥水中,额头狠狠磕向地面。
“爸……那年火场……我逃出来了……可我没敢回去救你……我以为你已经……我已经……”他嚎啕大哭,声嘶力竭,“我对不起你!对不起啊——!”
话音未落,一道佝偻的老影缓缓上前,虚幻的手掌轻轻覆在他头顶,像从前那样,带着温度。
老影嘴角竟扬起一丝笑,随后如晨雾般散去。
柳如烟站在人群后,手中记录仪屏幕飞速滚动,她喃喃录下:“怨念非灭,是被听见后,自愿安息。”
苏媚倚在门边,红绸悄然垂地,她望着李云飞的背影,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震动。
这个嘴上说着“老子最烦麻烦”的浪子,此刻却像个背负天下委屈的愚人,一口一口,把不属于他的痛咽进肚里。
林诗音默默收剑入鞘,指尖微颤。
她的剑心不再嗡鸣,反而泛起一阵温热——那是正义被抚平后的宁静。
慕容雪抱着残铃,一步步走近,铃声虽微弱,却与锅中节奏隐隐共鸣。
她抬头看着那个熬了一夜的男人,眼眶骤然发热。
【黎明,灶火重燃,金光微闪】
天光破晓,雨停了。
灶火竟未熄灭,反而越烧越旺,锅底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,仿佛有灵性在复苏。
慕容雪轻摇残铃,一声清音突兀响起,划破寂静。
她怔住。
所有人都怔住。
那不是幻觉——残铃复鸣了!
她猛地扑进李云飞怀里,双臂死死抱住他湿冷的衣襟,声音发抖:“你才是那个……最不敢说疼的人……你明明也疼,为什么从来不说?”
李云飞一愣,随即笑着抬手拍她后背:“傻丫头,老子皮糙肉厚,哪有那么娇气。”
可就在他转身欲添柴的刹那——
心印剧震!
神识如遭雷击,眼前画面骤然撕裂:他“看”到柳如烟坐在灯下,《守门录》摊开,笔尖渗出血丝,写下一行字——
“若无人记我,我便记尽天下痛。”
与此同时,供桌上那半截焦笛残片,无声无息间,浮现出一道血字,宛如泪痕:
“承怨者,终成怨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