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死寂。
没人敢先开口。因为所有人都明白,这件事背后的水,深不见底。
最终,是公安部的负责人,一个面容刚毅的男人,沉声说道:“性质极其恶劣,影响极其败坏!这是建国以来,针对国家高级干部,最猖狂的一次政治谋杀!我建议,立刻成立联合专案组,由国安牵头,公安配合,纪委督办,必须一查到底,严惩不贷!”
“我同意。”国安的负责人跟着表态,他的声音更冷,“我们的人已经连夜提审了凶手。是个亡命徒,嘴很硬,但骨头不硬。撬开是时间问题。关键是,我们不能只满足于抓到几个杀手,我们要的,是把他背后的人,连根拔起!”
老人没有说话,只是用手指,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一下,又一下。
每一次敲击,都像敲在所有与会者的心上。
“军方的意见呢?”老人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末尾的一位将官。
那位少将站起身,身姿笔挺:“报告首长!张将军的意思是,这件事,军方不仅是受害者家属,也是报案人!我西部军区,可以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,包括情报、技术、以及……武装力量。只要专案组需要,我们随时可以动!”
这话说得杀气腾腾,让会议室里的空气,又冷了几分。
老人终于停止了敲击。
他拿起那份文件,缓缓站起身。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
“成立‘9·28专案组’,即刻启动。”
“我给你们三样东西。”老人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第一,最高授权。你们可以查任何人,任何单位,上不封顶。”
“第二,无限支持。要人给人,要枪给枪。”
“第三,一个要求。”
老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我要让某些人知道,也让全国人民知道。在这片土地上,动我们党的干部,是什么下场。”
……
京城,后海。
一座门脸低调,内里却别有洞天的四合院里。
高远正在向父亲高世良汇报工作。
高世良,发改委原副主任,在官场浸淫一生,虽然刚刚退居二线,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,影响力依然巨大。
他正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,闭目养神,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,听着儿子的汇报。
“……那个姓林的,胆子是真不小,居然敢去碰楚天雄那条线。不过您放心,我已经让晋西那边的人‘招待’他了。那帮煤老板下手黑着呢,保证让他有去无回,做得干干净净,就算查,也只会查到那帮地方土皇帝身上,跟我们扯不上半点关系。”
高远说得眉飞色舞,语气里满是得意。
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。借刀杀人,永绝后患。
高世良没有睁眼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就在这时,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高世良的秘书,一个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老人,连门都忘了敲,一脸惊惶地闯了进来。
“首长……不好了!”
高世良缓缓睁开眼,眉头微蹙:“什么事,这么慌张?”
秘书嘴唇哆嗦着,看了一眼旁边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高远,艰难地开口:
“西边……西边出事了。”
“姓林的……没死。”
“被……被军队的人救了!”
高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。
高世良盘核桃的手,也停住了。
“军队?”他重复了一遍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是。”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西部军区一架武装直升机,直接介入。凶手当场被抓,人……已经移交国安了。”
武装直升机……
国安……
这两个词,像两记重锤,狠狠砸在高世良的太阳穴上。
他猛地站起身,因为起得太急,眼前一阵发黑,身体晃了晃。
“爸,您怎么了?”高远连忙上前扶住他,“不就是没死吗?有什么大不了的!军队介入又怎么样?那凶手就是个烂仔,查不出什么的!”
“糊涂!”高世良一把推开儿子,双目赤红,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、恐惧和绝望的眼神,“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?动用军队,移交国安……这是最高层被惊动了!这是要办成铁案!”
“你……你这个蠢货!”
高世良指着自己的儿子,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我让你给他个教训,让他知难而退!谁让你去杀人的?谁让你去动杀心的!”
“爸,这不都一样吗?斩草除根……”
“一样?”高世良气得笑了起来,笑声凄厉,“你知不知道,你捅破天了!”
他踉跄着走到书桌前,看着墙上那幅写着“高瞻远瞩”的字,觉得无比刺眼。
完了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当国家这台最冷酷、最高效的机器,以雷霆之势运转起来时,意味着什么。
那意味着,没有任何人,任何家族,可以阻挡。
他慢慢地转过身,看着还一脸不服气,甚至觉得父亲小题大做的儿子。
高世良的眼神,慢慢地,从愤怒,变成了无尽的悲凉和空洞。
他忽然觉得很累,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“啪!”
他随手抄起桌上一只康熙年间的青花瓷茶杯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清脆的碎裂声,在寂静的书房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高世良看着满地碎片,看着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却带着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意。
“你毁了的不是你自己。”
“是高家,三代人的前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