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人语的声音在办公室里落下。
反击。
这个词,没有带来任何振奋。
它悬在空气里,像一个无法被理解的符号。
陆云帆看着她,嘴巴半张着。
他眼中的火焰,在闻人语说出这句话后,熄灭了。
只剩下燃烧过后的灰烬和迷茫。
指挥中心里,刚刚挺直脊梁的年轻人,身体又慢慢垮了下去。
他们看着自己的屏幕。
屏幕上,是刚刚被确认的,全球业务归零的报告。
那不是战报。
那是讣告。
秦晚扶了一下眼镜的边框,这个动作让她找回了一点支撑。
她向前走了一步。
“老板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种律师在法庭上提出关键质疑时的审慎。
“我们所有的海外渠道都被切断了。”
“资金,物流,销售网络,全部归零。”
她顿了顿,让这些事实沉淀下来。
“我们还怎么反击?”
这个问题,像一块巨石,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。
是啊。
怎么反击?
用什么反击?
用这座被困死的孤岛吗?
闻人语没有回答她。
她转过身,走向那块巨大的,显示着京城金色网络的屏幕。
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划过。
屏幕切换。
那张血红色的世界地图,再一次出现。
那片红色,像一片无法愈合的巨大伤口,灼烧着每个人的眼睛。
闻人语走到了屏幕前。
她从旁边的架子上,拿起了一支红色的记号笔。
她打开笔帽。
她抬起手。
她在那片代表着欧洲大陆的红色上,画下了一个巨大的叉。
动作干脆,利落。
记号笔的墨水,覆盖了那些熄灭的光点。
然后,是北美洲。
又一个叉。
澳洲,南美,非洲,东南亚。
一个又一个的叉,被她画了上去。
她的动作很稳,很有节奏。
像一个老师,在批改一份满是错误的作业。
办公室里,所有人都看着她的动作。
他们不理解。
他们看着她,亲手在那张代表着新世界集团荣耀与血汗的地图上,画满了代表着否定与终结的符号。
最后,她停下了手。
整张世界地图,除了那片属于华夏的绿色区域,全部被红色的叉所覆盖。
她转过身,看着众人。
她举起手里的记号笔,指了指那张面目全非的地图。
“你们看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像不像一棵大树。”
“被人砍掉了所有伸向远方的枝叶?”
陆云帆看着那张图,又看着闻人语。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“枝叶没了。”
他的声音干涩。
“树会死。”
“不。”
闻人语摇头。
“这棵树不会。”
她用记号笔的笔头,重重地点了点地图上那片唯一没有被画叉的绿色版图。
笔尖与屏幕碰撞,发出“笃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因为他不知道。”
“我们这棵树,从种下的第一天起。”
“最粗壮,最深邃的根,就牢牢地扎在这片土地里。”
这句话,让秦晚的身体震了一下。
她看着闻人语,看着她手指点着的地方。
闻人语的目光,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过去几年,我们把养分输送出去,长出了这些枝叶。”
“它们看上去很繁茂,很风光。”
“它们为我们带来了利润,带来了全球性的声誉。”
她的话锋一转,声音冷了下来。
“但它们也带来了什么?”
“它们让我们必须遵守每一个地方的规则,看每一个市场的脸色。”
“它们让我们变得臃肿,迟缓。”
“我们百分之八十的法务精力,用在处理海外的诉讼和纠纷上。”
“我们百分之七十的公关预算,用在维护那些脆弱的,随时可能背叛我们的合作关系上。”
“我们耗费了无数的心血,去适应他们的土壤,去迎合他们的气候。”
她看着陆云帆。
“云帆,你告诉我,我们最核心的技术,‘洪荒’的源码,在哪里?”
陆云帆下意识地回答:“在总部,方辰的实验室里。”
“我们的核心团队,那些跟着我们从一无所有打到今天的人,在哪里?”
“在这里。”
“我们最大的,最无可取代的市场,在哪里?”
陆云帆的呼吸,开始变得急促。
“……在华夏。”
闻人语笑了。
那笑容,像冬日里碎裂的冰面下,涌出的第一股春水。
“他以为,切断了我们的枝叶,就能让我们枯死。”
“他错了。”
“大错特错。”
她的声音,一句比一句响亮。
“被斩断的枝叶,只会让所有的养分,回流!”
“它们会更加集中于我们的主干,和我们的根系!”
她扔掉了手里的记号笔。
记号笔在地上滚了几圈,停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