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“游戏,开始了”,通过通讯器,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然后,就是沉默。
陆云帆握着通讯器的手,停在半空。
他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游戏?
什么游戏?
他看着那块巨大的,京城的立体地图。
那些金色的线路,像蛛网,像血管,盘根错节。
可在这片金色的网络之外,是整个世界的,一片血红。
这是一场,一开始就被将军的棋局。
指挥中心里,一个年轻的分析员,身体缓缓滑下座椅,瘫坐在地上。
他双手抱着头,肩膀开始抽动。
压抑的,低低的哭声,像一根针,刺破了办公室里凝固的空气。
这哭声像会传染。
另一个人放下了手里的工作,把脸埋进臂弯里。
秦晚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她闭着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颤抖。
她身后的法务部精英团队,有人靠着墙壁,有人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脚尖。
他们刚刚启动了“长城计划”。
那是他们准备了数年,用来应对最极端情况的诉讼壁垒。
可他们准备的是打一场官司,一场商业战争。
他们没准备好,面对一场屠杀。
对手根本没有坐上牌桌。
对手直接掀了整个赌场。
方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
他面前的屏幕上,“神农”系统的防御矩阵已经全部激活。
“洪荒”的代码池,正在被分块,加密,准备向全世界的开源社区投放。
他执行了命令。
可他无法理解这个命令。
这就像把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,肢解了,送给一群饿狼。
他觉得自己的大脑,像一团被扯断的线路。
办公室里,那股绝望的气氛,浓得化不开。
每个人都在呼吸着它,被它包裹着。
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。
一种声音,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嗒。
嗒,嗒,嗒。
那是一种键盘被敲击的声音。
声音不快,带着一种稳定到冷酷的节奏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,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。
闻人语。
她已经走回了办公桌后,重新坐下。
她面前的屏幕上,不是那张血红的世界地图,也不是京城的金色网络。
那是一份份数据报表。
一行行,一列列,密密麻麻。
欧洲区线下渠道商,共计三百四十二家,合同违约金预估……
北美区线上平台,封禁账户内未结算资金总额……
日韩港口,被扣押货船清单,货物总价值……
澳洲云服务,本地数据备份迁移方案……
她看的,就是那一份份,刚刚由各个区域汇总上来的,滚烫的死亡通知单。
她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。
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,在屏幕上划出一条条横线。
她在删除。
她在将那些曾经代表着新世界集团荣耀的海外资产,一条一条地,从总报表里删除。
她的动作很平静。
像一个外科医生,在切除已经坏死的组织。
精准,迅速,没有一丝犹豫。
陆云帆看着她。
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看着她敲击键盘的手指。
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。
他想喊,想问。
我们还没有死!
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给我们收尸?
他向前走了一步。
“老板……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闻人语没有抬头。
她的目光,依旧停留在屏幕上。
“说。”
一个字。
“我们……”
陆云帆看着她,看着她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。
他脑子里闪过集团成立时的样子,闪过他们拿下第一个海外订单时的狂欢,闪过她带着他们在全球扩张时,说过的每一句话。
那些画面,和眼前屏幕上飞速滚动的红色赤字,交叠在一起。
一种巨大的荒谬感,击垮了他最后的防线。
他身体晃了晃。
“我们……是不是输了?”
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。
这句话,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这句话,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。
嗒。
闻人语的手指,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键。
回车。
屏幕上,那份庞大的,记录着新世界集团所有海外业务的报表,最后一行数据归零。
总资产那一栏的数字,瞬间蒸发了百分之七十。
敲击声,停了。
办公室里,再次陷入了那种能听到心跳的安静。
闻人语缓缓抬起头。
她的目光,第一次离开了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