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国强那句嘶哑的话音落下,整个主厅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沉寂。
他没有再看闻人语,而是用双手撑着桌面,极其费力地站了起来。
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咯”声。
他转身,步履蹒跚地走向主厅侧面那面巨大的紫檀木博古架。
每一步,都像拖着无形的镣铐,在地板上留下沉重而又空洞的声响。
他走到博古架前,伸出枯枝般的手,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瑞兽摆件上,以一种特定的顺序扭动了几下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开声。
博古架的底座,无声地滑开了一道暗格。
郑国强弯下腰,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,捧出了一个盒子。
一个由黑檀木制成的盒子。
盒子四四方方,表面没有任何雕花与纹路,通体漆黑,却又不像刷了漆,那黑色像是从木头最深处渗透出来的,带着一种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质感。
他捧着那个盒子,像是捧着自己的骨灰,一步一步,挪回到桌前。
“砰。”
木盒被放在了黄花梨木的桌面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。
明明是木头,却发出了近乎金属的声响。
郑国强没有说话,只是用下巴朝着盒子的方向,对着闻人语,无力地点了点。
然后,他将盒子推了过去。
盒子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,带起一阵微不可闻的风,最后稳稳地停在了闻人语的面前。
一股阴冷的气息,从盒子上散发出来。
闻人语伸出手。
她的手指纤长而又有力,与那漆黑的木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指尖在盒盖的缝隙处轻轻一挑。
盒盖应声而开。
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,也没有任何腐朽的气味。
盒子的内衬是深红色的天鹅绒,已经有些褪色。
在天鹅绒的中央,静静地躺着一枚徽章。
徽章不过硬币大小,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暗色金属打造,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银灰。
徽章的形状是完美的圆形,边缘打磨得异常光滑。
而在徽章的正中央,雕刻着一个图案。
一个向内盘旋的,深邃的漩涡。
那漩涡的刻线极其精细,仿佛拥有生命,仅仅是看着它,就让人产生一种自己的视线乃至精神力,都要被它吸进去的错觉。
站在闻人语身后的秦晚,只是瞥了一眼,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都仿佛无法阻挡那股诡异的吸力,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,心跳漏了一拍。
郑国强看着那枚徽章,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厌恶与恐惧,就像在看一条盘踞在自己家里的毒蛇。
他开始讲述。
声音低沉,干涩,像是从生了锈的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“这是议会授予‘高级代理人’的信物。”
“二十年前,我吞并了你们闻人集团后,他们派人送来了这个。”
“这既是身份的象征,也是…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,脸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与无尽的悔恨。
“一种监视器。”
“他们说,这东西里,蕴含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。它是一个符号,但更像是一条……看不见的 leash。”
“是狗绳。”
他用一种近乎解剖自己的残忍语气,说出了这个词。
他枯瘦的手指,指向那枚徽章,剧烈地颤抖着。
“闻总,你以为你打败了我,就赢了?”
“不。”
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又绝望的干笑。
“你以为你赢了,但在他们眼中,你只是刚刚有资格,从棋子变成……一张可以随时被替换的牌而已。”
“他们从不培养对手,只扶持工具。”
“一旦工具试图拥有自己的思想,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摧毁。”
“我就是最好的例子。”
“我老了,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了,甚至……在你的攻势下,我动了不该有的念头,我想保全郑家,我想脱离他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