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”沈廷扬指着沙盘上的热兰遮城,“根据郑芝龙那边传来的最新情报,以及我们多次伪装成商船的抵近侦察,荷兰人在热兰遮城的防御工事极为坚固。棱堡结构,火炮密布,尤其是面向大海的一方,火力强劲。强行舰队炮战,即便我军火炮射程与精度占优,亦难免损失,且难以彻底摧毁其堡体。”
崇祯点了点头,目光投向陈鹏举:“陈将军,你的陆战营,打算如何用在这场战事中?”
陈鹏举显然有备而来,他上前一步,用一根细棍指向热兰遮城侧后的一处滩涂:“陛下,诸位大人。强攻正面,事倍功半。臣与沈大人、格物院的匠师多次推演,认为当采取迂回侧击之策。”
“请看这里,”他指向热兰遮城北部一处地势相对平缓、但荷兰人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,“我军可先以舰队伴攻正面,吸引敌军注意力和炮火。同时,趁夜色或不良天气,以登陆艇运送我陆战营精锐,由此处悄悄登陆。”
“登陆后,部队不急于攻城,而是迅速抢占制高点,构筑简易工事,切断热兰遮城与岛内其他地区的联系,特别是其水源地。同时,以部分精锐携带‘掌心雷’及爆破器材,潜行至棱堡城墙下,寻找薄弱处进行爆破,或利用钩索夜间攀爬,制造混乱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充满自信:“荷兰人兵力有限,其优势在于舰炮与棱堡。一旦我军在其认为‘安全’的后方出现,并站稳脚跟,其军心必乱。届时,我主力舰队再趁势强攻,内外夹击,必可破城!”
宋应星补充道:“陛下,格物院为陆战营特制了一批器械,如可快速组合的简易浮桥、用于爆破城墙的加重炸药包、以及适应热带丛林的驱虫药粉和净水器具,届时可一并配发。”
徐光启抚须道:“此策颇合兵法‘以正合,以奇胜’之要义。然陆战营孤军深入,风险极大,对将领临机决断、士卒单兵战力及意志要求极高。”
崇祯看着沙盘上那代表陆战营的细小旗帜,仿佛看到了它如匕首般插入敌后的场景。他沉默片刻,抬头看向陈鹏举,目光锐利:“陈卿,计划不错。但朕问你,登陆过程中,若被敌军发现,暴露在岸防炮火之下,当如何?登陆后,若敌军以大股兵力反扑,你如何固守待援?若后勤补给被切断,又能坚持几日?”
这些问题个个尖锐,直指要害。
陈鹏举深吸一口气,显然早已思考过这些,他抱拳沉声道:“回陛下!若登陆受阻,各艇即刻散开,以烟雾信号通知舰队火力掩护,强行登陆,哪怕只剩一人,也要抢滩建立阵地!若敌反扑,我部将依托有利地形,以燧发枪轮射与‘掌心雷’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,发挥我军近战优势,寸土不让!至于补给,每位士兵皆携带五日干粮与饮水,且已训练就地取材之法。臣向陛下保证,陆战营只有战死的鬼,没有后退的兵!只要登上滩头,就像钉子,钉在那里,直至最后一刻!”
他的回答斩钉截铁,带着一股惨烈的决心。
崇祯凝视着陈鹏举,似乎要看清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个想法。暖阁内一时寂静,只有更漏滴答作响。
良久,崇祯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,他轻轻拍了拍沙盘的边缘:“好!要的就是这股气!宝剑锋从磨砺出。陆战营这把新剑,不见血,如何能利?朕准你所请,登陆突袭,就作为你陆战营的磨刀石!”
他走到陈鹏举面前,沉声道:“但朕不要你当钉子,朕要你当撬棍!给朕撬开热兰遮城这扇铁门!人员、装备,朕给你最好的。训练中有什么需求,直接向沈爱卿和宋爱卿提。朕只要一个结果——当朕的王师抵达台湾海域时,你的陆战营,必须能随时出鞘,一击必杀!”
“臣!遵旨!必不负陛下重托!”陈鹏举单膝跪地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感到一股巨大的责任与荣誉压在肩上,更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。
“去吧。”崇祯挥挥手,“抓紧操练。具体的登陆时间与细节,朕会与沈爱卿、郑芝龙等另行商议。记住,此战,不仅关乎一城一地,更关乎大明未来百年海疆之安稳!朕,等着你的捷报!”
陈鹏举重重叩首,起身后,向其他几位大臣行礼,便大步流星地离去,背影坚定,仿佛已带着他的五百儿郎,踏上了远征的航船。
崇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,目光重新落回沙盘上的台湾岛,眼神深邃。他知道,这支初生的海军陆战队,必将面临严峻的考验,但这支专业化两栖力量的建成,标志着大明帝国的军事力量,真正开始从传统的陆权思维,向拥抱海洋、具备远程投送能力的新时代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。龙吟四海,獠牙已露,未来的惊涛骇浪,正需要这样的尖刀去劈波斩浪!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