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0章 经济交锋,货币之困
冬日的暖阳透过精致的棂花窗,斜斜地洒入乾清宫西暖阁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沉闷。窗外是紫禁城琉璃瓦覆盖的冰雪世界,一片静谧庄严;窗内,大明朝至高无上的权力核心,正面临着一场无声却同样严峻的战役。
崇祯皇帝朱由检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《大明两京十三省疆域图》前,目光深邃,仿佛要穿透这绢帛,看清帝国肌体内奔流却又时常淤塞的血液——白银。他的身后,紫檀木御案上,并非堆积如山的奏章,而是几盘散乱摆放的各式钱币:成色不一的银锭、粗糙发黑的碎银、以及各式各样轻薄劣质的铜钱,甚至还有几枚来自海外、边缘被剪切的西班牙银洋。它们无声地诉说着大明财政最深处的痼疾。
户部尚书李邦华和内阁首辅徐光启垂手肃立,两位老臣眉头紧锁,面色沉重得能拧出水来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安静,只有地龙炭火偶尔发出的“噼啪”轻响。
“两位先生,”崇祯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他并未转身,依旧面对着地图,“闽海大捷,刘香授首,东南海疆廓清,开海之利可期。西北屯田,孙传庭初步稳住局面,流民渐安。辽东,孙元化借新式火器与棱堡,暂遏住建虏兵锋。甚至宗室禄米,开封试点也已推开……表面看去,朕登基一年有余,四处救火,似乎颇有起色。”
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御案上那些“货币”,最终落在李邦华和徐光启脸上,语气陡然加重:“然,为何朕与李卿日夜操劳,户部太仓库仍时常捉襟见肘?为何九边军饷拖欠之事仍时有发生?为何市井小民易物,仍要费劲剪凿这成色不一的杂银?为何我大明物产丰饶,子民勤勉,朝廷却总似一个捧着金碗讨饭的乞儿?!”
他的问题,一个比一个尖锐,如同重锤,敲在李邦华和徐光启的心头。
李邦华深吸一口气,上前一步,躬身奏道:“陛下明察万里,洞见症结。臣忝掌户部,深知其弊。其一,税制崩坏,田亩隐匿严重,税基流失。其二,宗室、官俸、军饷开支浩大,如无底之洞。其三,各级官吏贪墨克扣,损耗惊人。其四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也投向那些钱币,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与愤懑:“便是这‘货币之困’!实乃心腹大患!”
“说下去!”崇祯目光灼灼。
“陛下,”李邦华拿起一枚边缘参差不齐的劣质铜钱,“如今市面上,私铸劣钱泛滥成灾!铅多铜少,轻薄易碎,民间称之为‘沙壳儿’,官府屡禁不止!百姓拒收,则易物困难;若收,则实物无形中被盘剥!”他又指向那些碎银和剪边的洋钱,“至于白银,海外流入虽多,但成色不一,轻重不等。每次交易,皆需称重、验色,甚至剪凿,繁琐无比,损耗惊人!更有奸商巨贾,囤积居奇,操纵银钱比价!今日一两银可换铜钱一千文,明日或许便只能换九百五十文!市面动荡,小民无所适从,朝廷税收折算亦大受影响!此弊不除,我大明经济便如沙上筑塔,根基不稳啊!”
徐光启适时补充,他更侧重于技术和宏观视角:“陛下,李尚书所言极是。臣近日研读西学典籍,并与弗朗机商人交谈。彼邦强国,如西班牙、葡萄牙,乃至新兴之荷兰,其国内皆有统一铸币之制,由王室或议会掌控,规定重量、成色,全国通行,信用卓着,便于交易,更利于国家统筹财政,征收税赋。反观我朝……货币之乱,实为一大痼疾。长此以往,工商业难以真正繁荣,陛下新政之诸多成果,亦可能被此弊端所吞噬。”
崇祯静静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,发出笃笃的轻响。这些情况,他岂会不知?来自现代的灵魂,对货币银行学的基础认知远超这个时代任何人。他深知,一个没有统一、稳定、信用货币的帝国,其商业和财政永远存在天花板,且极度脆弱。
“所以,”崇祯缓缓开口,眼中闪烁着超越时代的光芒,“仅仅开源节流、打击贪腐、清丈田亩还不够。我们必须从根本上,为大明打造一副坚实可靠的‘经济骨架’!而这骨架的核心,便是货币!”
他拿起一枚最劣质的铜钱,轻轻一掰,那钱币便应声而断:“如此劣物,岂能充当国之重器?”他又拿起一枚西班牙银洋,“借他国之币,终非长久之计,且易受制于人。”
李邦华和徐光启屏息凝神,他们预感到了,皇帝即将说出石破天惊的构想。
崇祯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:“朕之意,欲行‘币制改革’!分三步走,稳扎稳打,重塑我大明金融之基!”
“第一步,统一银币,确立银本位!”崇祯斩钉截铁,“由朝廷设立‘皇家铸币局’,选址于矿源、交通便利之处。招募能工巧匠,研制精密母钱和压铸机械(可运用水力),必须能大规模、标准化生产!新币暂命名为‘大明元宝’,或称‘崇祯通宝’银币。其重量、成色,必须有绝对统一之标准!每一枚银币,皆需纹丝不差,含银量须高达九成以上!正面铸‘崇祯通宝’及铸造年份,背面铸龙纹及‘壹两’或‘半两’字样,边缘铸以细密防伪纹路,使人难以剪凿或仿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