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地力勘测,到人力调配,从水利兴修,到粮种改良,一条条,一款款,早已烂熟于心,声如洪钟,充满了对土地与生命的敬畏。
女子,正是黄月英。
她轻触最后一个机关,木鸢悄无声息地收拢双翼,沿着预设的轨道滑入屋檐之下,与梁木融为一体。
她转过身,看向窗边。
窗后,一袭素白长衫的诸葛亮,正临窗而立。
他没有看窗外,双目微闭,修长的手指在身前的书案上,正以一种固定的韵律,轻轻叩击着。
从刘忙踏上山道的那一刻起,他的指尖便开始叩击,到此刻,不多不少,已听满了三刻钟。
背诵声停歇,庭院复归寂静,只余下风声与炉中火苗的噼啪声。
诸葛亮的指尖也停了下来。
他睁开眼,眸中清亮如星辰,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轻响,紧闭的柴门从内向外缓缓开启。
诸葛亮素衣而出,未戴冠,未束发,长发随意披散,宛如山中隐士。
他立于三级石阶之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阶下那个席地而坐、满身酒气的男人。
“若天下人皆言仁义,皆行仁义,则仁义为伪。若天下皆伪,你刘玄德,何以自证为真?”他的声音清冷,像山巅的积雪,不带一丝烟火气。
刘忙没有起身,他抬起头,仰望着这个传说中的卧龙,脸上没有丝毫被质问的局促。
他只是举起手中的酒碗,隔空相邀:“我不证。”
他顿了顿,将碗中浊酒一饮而尽,酒水顺着嘴角流下,浸湿了衣襟,他却毫不在意。
“我只做。”
简简单单的三个字,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。
诸葛亮凝视着他,目光从审视,到惊异,再到释然,最后,那双清冷的眸子里,竟渐渐漾起一丝笑意。
他忽然抚掌,仰天大笑起来,笑声清朗,震得竹叶簌簌而落:“好!好一个‘我只做’!哈哈哈哈……世人皆以礼乐求我,以功名诱我,唯独你刘玄德,焚毁礼法而来,摒弃功名而至!你非来求我,你是来救你自己,救你心中那个行将崩塌的道!”
当夜,隆中草庐,灯火通明,直至天明。
两人对坐于一张矮几两侧,炉火未熄,温着一壶新酒。
刘忙将自己在徐州、江陵、黎阳等地的所作所为,毫无保留地细细述说。
他说的不是战功,不是谋略,而是如何建立流民档案,如何推行蒙学识字,如何设立伤兵营,如何将赋税与田地产出、人口增减精密挂钩。
这些事琐碎、繁杂,却是一个个真实的印记。
诸葛亮则静静地听着,时不时以星象流转、天时地利来推演这些政策背后民生流转的轨迹。
他指出,刘忙的善政虽好,却如无根之萍,散落各处,无法形成合力。
他进而提出一个全新的构想:“主公之仁,在收拢人心。然人心无形,不可为基。当今天下,非争城池,乃争民力。当以主公所行之善政为犁,深耕南阳、南郡、江夏等八郡之地,划出一条‘民心垦殖线’,线内之民,皆沐主公之恩,线外之地,纵是沃野千里,亦非我土。先安八郡,再图天下!”
不取荆州为根基,不以长江为天险,而是以一条看不见、摸不着,却真实存在的“民心垦殖线”作为疆界。
这番言论,彻底颠覆了刘忙过往对争霸天下的所有认知。
天将破晓时分,一张崭新的地图在两人面前铺开。
上面没有势力范围的划分,只有一条条用朱笔勾勒出的,关于人口、农田、水利与民心的流向图。
这,便是《新隆中对》的草图。
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,刘忙的脑海中,一个久违的声音悄然响起:
【叮!隐藏史诗任务:“得卧龙真心归附”已完成。】
【任务评级:完美。】
【任务奖励:气运真相碎片x3已发放至系统空间。】
庐外,远处的山林之中,一道身影凭虚而立。
崔州平望着草庐中彻夜通明的灯火,感受着那股冲天而起、截然不同的激荡气运,他收回目光,喃喃自语:“星轨已变,此非君臣夜谈,乃是此方天地,道统更迭之夜。”
草庐内,激荡的思绪终于随着晨曦的到来而渐渐平复。
刘忙看着草图,眼中虽有万丈豪情,却也生出一丝现实的困惑。
他指着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朱红线条,苦笑道:“孔明,此图宏大,玄德闻所未闻。只是……这‘民心垦殖线’,终究是纸上之物。天下之大,人心之广,又该如何去丈量,如何去勘定?”
诸葛亮闻言,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引着刘忙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,清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“玄德,图上疆界,终是虚妄。”他指着远处被晨光染成金色的田野与山峦,缓缓说道,“若要将这‘民心垦殖线’化为现实,使其如山川河流般清晰可辨,非人力可一步步度量,需借天工之力。”
说到这里,他微微侧头,眼底闪烁着一丝温柔与骄傲。
“为此,亮与拙荆,已备一物。它,或许能为我们……看清这片大地的真实脉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