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破晓,雾气尚未散尽,一座造型奇特的牛车便缓缓驶入庐中。
车无辕,由一头栩栩如生的机关木牛牵引,步伐稳健,悄然无声。
车顶之上,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尤为醒目,盘面深刻八卦九宫之纹,繁复玄奥,中央则镶嵌着一片磨制精良的水晶镜片,在晨曦中折射出冷冽的光。
黄月英自车上一跃而下,她身着利落的劲装,神情比那水晶镜片还要清冷几分。
她并未看诸葛亮,目光径直锁在刘忙身上,声音清脆如冰:“兄长说刘使君所行之事,看似合乎民心。然,眼见未必为实,声势亦可伪造。我这‘观心轮盘’,能感应百里之内人心绪念的流向与强弱,汇聚成光。若屯田乃民心所向,盘中银光自会璀璨;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,或另有隐情,光华必显浑浊暗淡。”
她一指圆盘,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考较之意:“敢问使君,可愿一测?”
这几乎是当面的挑战,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。
法正眉尖微挑,看向刘忙,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诘难。
刘忙却不以为意,反而抚掌大笑:“有何不敢?正愁无从验证新政成效,夫人此物,来得正是时候!请测!”
黄月英只听得一连串细密的机簧咬合声,圆盘中心的镜片开始缓缓旋转,盘面上的刻度随之亮起微光。
她口中念道:“北起徐州,南至江陵,东抵黎阳,定!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,轮盘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,镜片中原本空无一物,此刻却缓缓浮现出一缕极其微弱的银色光丝,细若游丝,仿佛随时都会断裂。
小竹早已备好纸笔,紧张地站在一旁,准备记录。
“此乃徐州方向,流民初至,人心未定,光华孱弱,倒也正常。”黄月英冷然解释,但话语中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然而,她的话音刚落,那缕银丝忽然开始变粗,更多的光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,竟由丝成缕,由缕成溪,最终汇聚成一条清晰可见的银色光河,在镜片中缓缓流淌。
“徐州民望,已然成势。”诸葛亮轻声说道,眼中异彩涟涟。
黄月英不语,双手再度拨动机括,镜中景象转换,对准了江陵方向。
江陵的情况更为复杂,银色的光河之中,竟缠绕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,如同墨汁滴入清水,显得格外刺眼。
光河每次流过,都仿佛在与那黑气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拉锯,银光时明时暗。
“江陵世家盘踞,暗中抵制者众,故而心绪驳杂。”法正一针见血地指出。
但奇特的是,那银色光河虽受阻碍,却源源不绝,后浪推前浪,每一次冲击都让黑气淡薄一分。
最终,几缕顽固的黑气被奔腾的银流彻底冲散,整条光河重归清澈,其势头虽不及徐州,却也稳定浩荡。
最后,轮盘转向黎阳。
镜片中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没有涓涓细流,没有迟疑汇聚,出现的直接是一片奔涌的江河!
银光璀璨夺目,几乎要溢出镜面,其势头之凶猛,仿佛要将整个轮盘都冲垮一般。
那光芒纯粹、炽热,充满了希望与力量。
黄月英一直紧绷的脸庞,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舒展开来。
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看向刘忙的眼神再无审视,只剩下深深的震撼:“这……并非人为鼓噪,更非一时狂热。这是万千百姓发自肺腑的归心之兆。”
小竹的手在微微颤抖,但记录的声音却清晰无比:“禀主公,徐州民望指数初步估算:七成二;江陵,受阻后回升,六成八;黎阳……黎阳已过九成!此等数据,远超历代任何新政首年之功!”
满场寂静。
数据是冰冷的,但它所代表的意义,却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热血沸腾。
诸葛亮凝视着轮盘中那条奔腾不息的光河,久久不语。
片刻后,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忙,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:“使君,亮有一惑。聚拢流民不难,予以恩惠亦不难,但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聚拢如此磅礴的民心……你究竟用了何等方法?”
这个问题一出,刘忙的心猛地一跳。
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系统,想到了那一行行冰冷的数据和兑换出的物资。
但话到嘴边,他硬生生咽了回去——金手指之事,天知地知,绝不可为第三人知。
他定了定神,换上了一副朴实诚恳的表情,答道:“孔明先生,其实并无奇策。忙所做的,不过是让那些颠沛流离的百姓清楚地知道一件事——他们脚下耕种的每一寸土地,都真真正正地,属于他们自己。”
“说得轻巧!”法正冷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,带着一丝嘲讽,“蔡瑁在江陵纵火焚民,你就敢在城下列棺对峙;曹操在官渡夺粮自用,你反倒开仓送地。你这哪里是施恩,分明是在用对手的恶,来衬托自己的善。此乃攻心之计,而非治世之本。”
“不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