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谁在账本里藏了火?(2 / 2)

蔡家买油,白鹭卫支用,最终这批油烧掉了记载着他们罪证的仓库。

这根本不是意外,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销赃灭迹!

韩嵩死死地盯着那四个朱红的字,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,怒气一点点升腾。

他可以容忍政见不合,可以容忍手段强硬,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将整个江陵城的安危、将荆州的法度视若无物,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掩盖自己的罪行!

“好,好一个蒯异度,好一个蔡德珪!”韩嵩猛地一拍桌案,胸口剧烈起伏,“他告诉我,刘备收容流民是包藏祸心,是欲纵火立威!原来,真正纵火的,是他自己!”

次日清晨,天色刚亮,怒不可遏的韩嵩便直闯州牧府,连通报都省了。

议事厅内,蒯越正与几位幕僚商议如何应对城外的“流民之患”,见韩嵩面带寒霜地闯进来,不由得一愣。

“德高兄,何事如此匆忙?”蒯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。

韩嵩却懒得与他虚与委蛇,直接从袖中抽出那片焦黑的残页,“啪”地一声摔在蒯越的案上,声色俱厉地质问道:“异度兄!你口口声声说刘备欲在江陵纵火立威,以此要挟州府!可你看看这是什么!昨夜西坊大火,为何偏偏烧的是你白鹭卫存放账目的仓房?这账本上的火油,又为何在你白鹭卫的手中焚烧?!”

蒯越的脸色在看到那片残页的瞬间,由错愕变为震惊,再由震惊化为一片死灰。

他千算万算,没算到对方竟然能从那种毁天灭地的大火中,抢出这样一片致命的证据!

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,面上却强作镇定,厉声辩驳:“此乃伪证!荒谬至极!定是刘备小儿为栽赃陷害我等,所使的奸计!”

“伪证?”韩嵩发出一声冷笑,如同冰锥刺入蒯越的耳中,“那为何这账目用的是你姻亲蔡氏的私库印鉴?为何这三百六十斤火油,偏偏购于你蒯家名下的商行?异度兄,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?!”

蒯越瞬间语塞,冷汗浸湿了后背。

他知道,自己布下的局,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,反过来将死了。

恰在此时,一位面如冠玉、眉分八彩的年轻文士正在府中议事,他便是以才智闻名的马良。

他默默地从韩嵩手中接过那片残页,仔细端详了片刻,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“火,可焚尸,焚不了字。”马良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,“仁政若无实证,便是虚伪的空谈;铁证若无仁心,亦是残酷的暴政。季常今日方知,刘使君竟是二者兼备之人。”

说完,他对着蒯越深深一揖,转过身,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州牧府。

所有人都明白,这一揖,揖别的不仅仅是蒯越,更是马良以及他所代表的荆襄士林,对旧有势力的彻底失望。

当夜,一篇名为《江陵火议》的檄文,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荆襄九郡的士林圈子。

文章以马良的视角,痛陈江陵城外流民之惨状,与城内高官为掩盖罪证不惜纵火的暴行,最后一句“闭门拒民者,非护城,乃弑心也”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敲在了每一个读书人的心上。

人心,彻底倒向了刘备。

消息传回刘备大营,法正抚掌大笑,快意非常:“主公妙计!马季常此文一出,荆襄士林便不再是蒯越的倚仗,反成了刺向他的利刃。民心、士心尽失,朝廷若再不问罪,恐怕整个荆州都要沸腾了!”

刘忙却并未露出喜色,他只是凝视着远方江陵城的轮廓,目光深邃。

“还不够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,“蒯越不是坐以待毙之人。他被逼到了绝路,输了人心,就一定会寻找外力。他不会认输,他会……疯狂地反扑。”

话音未落,一名斥候神色慌张地冲入帐中,单膝跪地,急声禀报:“报!主公,江陵城门忽然大开,一队白衣使者在数百精兵的护卫下出城,他们……他们捧着圣旨黄绸,看旗号,是朝廷使团到了!领头之人,正是曹司空的表亲,当朝御史大夫,王粲!”

帐内的喜悦气氛瞬间凝固。法正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。

王粲!建安七子之首,更是曹操的铁杆心腹!他的到来,绝非偶然。

刘忙的眸光骤然一冷,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。

蒯越的后手,比他想的还要快,还要狠。
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荆州内斗了,曹操的黑手,已经直接伸了进来。

“好啊。”刘忙低声自语,声音里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兴奋,“棋局未终,许都的走狗却先到了。”

他站起身,走到帐口,望着那支正朝着大营缓缓而来的队伍。

他知道,这盘棋的难度,瞬间提升了数倍。

王粲的到来,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必须在朝廷法度与天下舆论的聚光灯下进行。

蒯越这是要借朝廷的刀,来杀他这个“僭越”的皇叔。

刘忙深吸一口气,心中却无丝毫惧意,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。

他明白,这场攻心之战的第二阵,已经不是在暗处用计,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,以整个荆州的民意为筹码,以大汉的法理为刀剑,进行一场公开的对决。

而那个叫王粲的御史大夫,显然已经为他搭好了一座全新的舞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