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仰头,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,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心照不宣的光芒,那是野心与贪婪交织的火焰。晋王随即一拍手,亭外等候的侍从抬上好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,打开一看,里面满是金光闪闪的金锭、璀璨夺目的珠宝、光滑绚丽的丝绸。呼衍贺来者不拒,心满意足地收下这份“程仪”,带着晋王的“厚礼”与那个足以震动草原的“承诺”,在晋王“殷切”的目送下,踏上了北归之路。
与此同时,数百里外的洛阳,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时值休沐之日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连续多日的忙碌之后,陈彦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。他早早吩咐下去,今日不带随从,只带着妻子苏幕婉、二弟陈松(十二岁)、三妹陈秀(十二岁)、四弟陈康(七岁),换上寻常富家子弟的衣衫,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,出城前往南郊的洛水之滨踏青游玩,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。
三妹陈秀文静秀气,她安静地坐在大哥陈彦身边,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。
陈松则是非常活泼四处张望着“松儿,坐稳些,小心摔着。” 陈彦看着精力旺盛的二弟,笑着摇了摇头,伸手将他往回拉了拉,语气里带着长兄的关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。
马车行至洛水南岸一处风景秀丽的河湾停下。这里水势平缓,岸边绿草如茵,野花遍地,几株高大的垂柳垂下万条绿丝绦,正是踏青的好去处。
“松儿,慢点跑,看着点弟弟!” 陈彦扬声道。
“知道啦,大哥!” 陈松嘴里应着,脚步却不停,反而跑得更欢了,还不时回头逗弄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小陈康,“康康,快来追我呀!追不上咯!”
小陈康追得气喘吁吁,小脸通红,却乐此不疲,咯咯直笑。
陈彦和苏幕婉相视一笑,找了棵柳树下平坦的草地,铺开带来的毡布。苏幕婉从食盒里拿出准备好的点心、果子。陈彦则负手而立,含笑看着弟弟妹妹们在春光下嬉戏。陈秀则采了一小捧五颜六色的野花,宝贝似的捧回来,递给苏幕婉:“嫂嫂,给你戴。”
这温馨的画面,让陈彦心中充满了宁静与满足。他希望家人永远能如此平安喜乐。
然而,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。当他们的马车继续沿洛水向南,打算去更上游人少清静处走走时,陈彦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
他发现,官道两旁,开始出现三三两两、拖家带口、衣衫褴褛的百姓。他们面色蜡黄,眼神麻木,背着破旧的行李,步履蹒跚地向着洛阳方向艰难前行。越往前走,这样的人越多,渐渐汇成了一股灰暗的人流。这与沿途的春光美景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
“大哥,那些人……他们怎么了?为什么都背着大包袱?” 正在追逐蝴蝶的陈松也停了下来,好奇地望着那些难民,脸上没了之前的欢快。
陈彦心中一沉,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。这绝非寻常的流民!他吩咐车夫放缓速度,命一名扮作仆役的亲随上前询问。
很快,亲随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:“侯爷,问清楚了!这些人,大多是从兖州、豫州东部一带逃难过来的!他们说,黄河下游决堤了! 淹了好几个郡县!田舍、村庄都被大水冲毁了,颗粒无收,很多人淹死了,活下来的没办法,只能一路逃荒,想来京城讨条活路!”
“黄河决堤?!” 陈彦脸色骤变,“何时的事?为何朝廷没有丝毫消息?!洛阳竟一无所知?!”
他立刻下车,亲自走到难民中间仔细询问。从那些惊魂未定、七嘴八舌的叙述中,他拼凑出了大概:约莫半月前,黄河下游因连续暴雨,水位暴涨,在濮阳、滑州一带冲毁了堤坝,洪水泛滥,波及数郡,灾情极其严重!地方官员或许试图隐瞒,或许讯息传递缓慢,以至于朝廷中枢至今尚未接到正式的急报!
如此重大的灾情,关乎无数百姓生死,地方官竟敢隐瞒不报?!朝廷竟被蒙在鼓里?!
“幕婉,你带松儿、秀儿、康儿立刻回府!” 陈彦当机立断,语气急促而严肃,脸上的温情已被凝重取代,“为夫要立刻进宫面圣!”
苏幕婉也知事态严重,看着丈夫严峻的神情,连忙点头:“夫君快去!小心行事!松儿、秀儿、康儿,快跟嫂嫂上车,我们回家。” 她招呼着还有些懵懂的孩子们。
陈松似乎也感到了气氛的紧张,不再玩闹,乖乖地跟着上车。陈秀紧紧拉着嫂嫂的手,小脸上带着一丝恐惧。陈康也被抱上了车。
陈彦甚至来不及换回朝服,立刻翻身上马,只带着几名亲随,快马加鞭,向着洛阳皇城疾驰而去!他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皇帝!如此大灾,若不及时赈济,必将酿成更大的民变和社会动荡!那些试图隐瞒灾情的地方官员,其心可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