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停。”小豆捧着医疗箱走过去,蹲下身时裙摆扫过地面。
她掏出碘伏棉签,少年却猛地缩回手:“我不疼。”
“你爹也说过这句话。”小豆轻声说,把裹着纱布的手套轻轻套在他手上,“他在血牙岭中枪时,我给他包扎,他说‘这点疼算什么,旗还没升’。”
少年的手指在纱布里蜷了蜷。
他抬头时,眼尾还沾着汗,却笑得像团火:“我爹叫阿龙,他没消失。我也不会让这面旗消失。”
秦翊的轮椅被推过来时,少年立即站直,腰板挺得比旗杆还直。
秦翊摸出贴身衣袋里的军牌,铜面被体温焐得温热。
那是陈铮的,边缘还留着弹片划过的痕迹。
“这不是遗物。”他把军牌放在少年掌心,“是信物。升旗时握紧它,就像握住一百个没名字的人。”
少年的手指慢慢蜷起,军牌边缘刺进掌心。
“我会的。”他说,声音轻得像风,却重得像山。
正午的阳光透过指挥室的防弹玻璃斜切进来。
沈砚突然拍桌:“AI声纹识别锁定目标!”监控画面切到直播信号塔下,穿工装的男人正往线路箱里塞东西,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。
抓捕过程只持续了十七秒。
当特警的战术盾撞向他时,他突然笑了,嘴角裂开的瞬间,黑色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淌。
“你们护得住今天……”他的声音含混不清,瞳孔逐渐扩散,“护不住明天……”
秦翊让小豆打开广播系统时,整个城市正被正午的喧嚣笼罩。
但当血牙岭深夜巡逻的脚步声响起,街道突然静了。
包子铺的蒸笼没了热气,快递员的电动车熄了火,放学的孩子们攥着红领巾站在原地——那是他们课本里写过的“血牙岭十二勇士”,此刻他们听见了军靴碾过碎石的声响,听见了子弹掠过耳际的尖啸,听见一名战士濒死时的呢喃:“妈,旗还在……”
十分钟后,广播结束。
小豆推轮椅经过窗口时,看见楼下的老人扶着电线杆抹眼泪,小学生把红领巾系在行道树上,连平时最闹的宠物店,金毛犬都趴在玻璃前,耳朵竖直。
黄昏来得很快。
秦翊让小豆把轮椅推到旗杆基座前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作战服袖口被风掀起,露出臂上那道伤疤——和太祖父、祖父、父亲臂上的,是同一道。
小豆蹲下来替他按摩僵硬的小腿,手指触到他胫骨上的旧伤,像触到块烧红的铁。
“值得吗?”她轻声问。
秦翊没有回答。
他抬起右手,轻轻搭在旗杆底座上。
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,像战友的体温。
远处钟楼方向,一道极细的激光突然扫过旗绳滑轮。
秦翊的左眼微微收缩——他看不见光,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,像根烧红的针,扎在他后颈。
“来了。”他说,嘴角扬起极淡的笑。
风穿廊而过,卷起几片梧桐叶。
林骁的身影出现在旗杆基座另一侧,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地面,在水泥缝隙里停住。
他蹲下来,手指轻轻叩了叩,眉峰微微一挑——地下传来空洞的回响。
夜,慢慢沉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