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金人已退,太上皇意图独揽大权,架空官家!”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,“这……可是送上门来的最好的借口!”
众人先是一愣,随即眼中都亮了起来。
蔡京不再多言,立刻唤来自己的心腹。那是个面容精瘦,眼神活泛的中年人。
“你,即刻去见官家,”蔡京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嘱咐,“再去一趟韦妃的宫里。记住,要口若悬河,要添油加醋,将太上皇今日在午门的‘暴行’,
和他‘卖官鬻爵’培植党羽的野心,好好地说给他们听!要让他们明白,太上皇的强势,如果照这样下去,不用金人破城,百姓可能就把这天下搞乱了!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冷笑:“去煽动官家对皇权的渴望,去挑拨韦妃对自己儿子地位的担忧。
告诉他们,再不动手,这大宋就要被太上皇造没了。我们要用这种方式,将官家和韦妃,彻底拉到我们这边来!”
奸臣们的肉痛、不甘,以及被逼到墙角的疯狂决心,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烛火映照下,他们脸上再无半分平日里的雍容华贵,只剩下扭曲的贪婪与狰狞的杀机。
所谓的”君臣之道“,所谓的”忠君爱国“,早已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。他们此刻只想着一件事——保住自己的权势和财富。
为此,他们不惜铤而走险,发动一场足以让整个大宋天翻地覆的宫廷政变。
皇宫深处,富丽堂皇的福宁殿内,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和不安。
价值连城的龙涎香在角落的兽首铜炉里静静燃烧,吐出的青烟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近乎凝滞的压抑。
宋钦宗赵桓,这位年轻的皇帝,正像一只被无形牢笼困住的困兽,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寝宫内来回踱步。
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地摆动,袍上用金线绣出的张牙舞爪的巨龙,此刻看来,倒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主人的无力。
他的面容憔悴,眼眶下是两团淡淡的青黑,眼神闪烁不定,充满了迷茫和挣扎。
那平日里勉强维持的高高在上的帝王气度,此刻已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助和多疑。
蔡京派来的心腹,此刻正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,头颅深垂,只露出一个发髻。
他正口若悬河,将午门前发生的一切,添油加醋地描述成一场针对皇权的巨大阴谋。
他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,却又带着一种极具煽动性的悲愤,如同毒蛇在暗处吐信,嘶嘶作响,一点点地侵蚀着赵桓本就不甚坚定的心志。
“太上皇如今大权独揽,言出法随,连官家您都形同虚设,这……这简直是欺人太甚!”
那心腹声情并茂地说着,说到激动处,甚至用袖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,脸上充满了”忧国忧民“、”忠心护主“的表情。
“此番名为筹集军费,实为卖官敛财,更是意图培植党羽,架空官家!长此以往……最终只怕是要取而代之啊!
官家您想,他将那些不听话的老臣,一个个寻个由头就打发了,提拔的都是些闻所未闻的后生,这不是培植私党是什么?”
他稍稍抬起头,用眼角的余光觑着皇帝的反应,继续进言:“陛下,您才是真命天子,是这大宋名正言顺的君主啊!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权旁落,被一个过期的太上皇玩弄于股掌之间吗?”
赵桓听到这些话,心头猛地一颤,来回踱动的脚步也戛然而止。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戳破伪装的恐惧。
“父皇他……他真有此意?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李云龙最近的”巨大变化“,让他感到无所适从。
他记忆中的父皇,是那个醉心于奇石花鸟,钟情于笔墨丹青的风流艺术家,是那个对繁琐朝政避之不及的闲散皇帝。
可如今,父皇却变得如此强势,如此铁血,杀伐果断,甚至连”祖宗法度“都敢公然蔑视。
这种巨大的反差,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,也让他从心底里生出恐惧。
一直坐在旁边软榻上,默不作声的韦妃,此刻却如同一个嗅到血腥味的魔鬼,缓缓开了口。
她身着华丽的宫装,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,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水里的浮沫。
她看了一眼赵桓那副懦弱无助的样子,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,但随即又被更浓烈的野心所取代。
“官家,您才是真命天子啊!”
韦妃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急切。她放下茶杯,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,在这安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自古以来,岂有太上皇大权独揽,既然立了皇帝,就应该让陛下亲政,哪里有将当朝皇帝视作无物的道理?这简直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!史书上都找不出这样的荒唐事!”
她站起身,走到赵桓身边,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:
“难道官家您要眼睁睁看着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旁落,如果一直这样,百姓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皇帝?
您想过没有,若是太上皇真的得逞,天下贼人乱起,这天下还姓不姓赵就难说了!你确定要当这亡国之君吗?”
赵桓的内心,此刻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,掀起了惊涛骇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