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既对太上皇雷厉风行的强势感到本能的恐惧,又对韦氏和蔡京心腹所描绘的”天下大乱“的未来感到切身的愤怒。
“父皇他……变得太多了……”
他像是在对韦妃说,又像是在喃喃自语,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。他不愿意相信,却又不得不怀疑。
“他真的会……真的会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,但那未尽之意,却已经像阴云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韦妃的怂恿,蔡京等人的挑拨,如同两剂毒药,一内一外,一点点侵蚀着赵桓本就不坚定的意志。
他虽然性格懦弱,但在皇权的巨大诱惑和对自身地位不保的深切担忧下,心中对李云龙的疑虑和不满,被无限地放大。
他开始倾向于相信,李云龙真的有”篡位“的野心。
他开始倾向于相信,自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,才能保住头顶这顶皇帝的冠冕。
在韦妃不断的煽风点火下,在蔡京心腹持续的添油加醋下,赵桓那颗懦弱的心,终于开始一寸寸地硬化,动摇了。
他眼神中的迷茫和挣扎,逐渐被一丝阴沉的决绝所取代。
他缓缓转过身,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心腹,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,一丝挣扎,却也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晦期待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有什么办法?”
这句话,虽然轻声细语,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,在那心腹的耳边轰然炸响。
他心中狂喜,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痛和恭敬。他知道,宋钦宗赵桓,这个懦弱的皇帝,这颗政变计划中最重要、也最关键的棋子,终于被他们拉拢过来了。
宋钦宗的懦弱、多疑,以及他对皇权的病态渴望,在这一刻,被这些老谋深算的奸臣们利用得淋漓尽致。
他即将亲手推开一扇门,门后是万丈深渊,而他自己,却还以为那是通往权力巅峰的唯一路径。
夜色如墨,将整座皇城都浸染得悄无声息。
韦贤妃的宫殿深处,殿门紧闭,只余几盏烛火在风中微微摇曳,将她的影子拉长,投在背后的锦绣屏风上,如同一尊静默的神只,看不清喜怒。
空气里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,与这紧张的密谋气氛交织在一起,更显压抑。
韦贤妃,这位当今皇帝赵桓的生母,此刻正与蔡京的心腹私下会面。
她身着一袭绛紫色绣金凤纹的华美宫装,并未安坐,而是缓步踱至窗边,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窗棂。
那修长而保养得宜的指甲上,蔻丹的殷红在昏黄的烛光下,泛着一丝幽冷的光泽,像极了凝固的血。
她的眼神,早已褪去了白日里在赵桓面前伪装出的担忧与急切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野心。
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,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,构成了一张深不可测的面具。
蔡京的心腹早已将头深深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,将整个政变计划的来龙去脉,钜细靡遗地全盘托出。
从如何调动禁军,如何控制宫门,到如何”请“太上皇退位,再到事成之后,如何安抚朝臣,拥立新君亲政,每一个环节都说得清清楚楚。
他刻意拔高了事成之后,韦贤妃与宋钦宗将获得的好处,言语间充满了诱惑。
韦贤妃一直背对着他,静静地听着,既没有插话,也没有催促,仿佛在欣赏窗外的夜色。
那过分的安静,反倒让那心腹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她的目光,似乎能穿透这宫墙,看到那权力的顶峰。
直到那心腹说得口干舌燥,殿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”噼啪“声。
韦贤妃这才缓缓转过身,她的声音清冷得像殿外的夜露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……本宫只问一句。”
她踱步回到主位上,重新坐下,目光如两道利刃,直直地刺向地上的人,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事成之后,本宫的地位,可能保全?我儿赵构可能保全?”她端起桌上的茶盏,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,话锋一转,变得森然,
“本宫可不想,才出虎口,又入狼窝。。”
这话语里的警告与威胁,让那心腹心头猛地一跳。
他连忙将头叩得更低,急切地回答道:“娘娘万万放心!万万放心!”
他能感觉到,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。这位韦贤妃,果然比传闻中更难应付,她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糊弄的深宫妇人。
“事成之后,太上皇自然会被……会被请去龙德宫,安享晚年。”他斟酌着词句,小心翼翼地说道,“官家乃是名正言顺的九五之尊,您,便是这大宋朝唯一的圣母皇太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