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1章 学骑射(2 / 2)

永琪走上前,轻轻纠正他的姿势,指尖带着温和的力道:“拉弓时手臂要稳,用腰腹的力气带动手臂,不是单靠手劲,就像你画画时,也是靠手腕与腰腹配合才能运笔自如。”他手把手地教永瑢调整站姿,“再试试,别着急。”

永瑢点点头,再次拉弓,这次姿势端正了些,箭虽仍未中靶,却比上次近了许多,落在了箭靶附近的空地上。

另一边,永璇已经自己练了起来。他性子执拗,越是艰难越想做好,一次次拉弓、瞄准、放箭,即便箭次次落空,落在草地上溅起细碎的尘土,也没露出气馁的神色。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顺着鬓角滑落,他也顾不上擦,只一门心思地盯着靶心,琢磨着永琪说的“沉心、稳气”。失去额娘的苦楚、寄人篱下的不安、与兄弟分离的孤单,都化作了一股韧劲,支撑着他不肯放弃。

“八弟,别急。”永琪看他有些急躁,气息也乱了,连忙上前说道,“射箭最忌心浮气躁,你先静下心来,深吸一口气,感受弦的张力,瞄准后多停片刻,等气息平稳了再松手。”

永璇听话地停下动作,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睛平复了片刻,再睁开时,眼神清明了许多,少了几分慌乱,多了几分坚定。他再次拉弓,左手稳握弓身,右手缓缓拉弦,指尖泛白,手臂微微颤抖,却始终没有松手。待呼吸平稳,他猛地松开手指,羽箭“咻”地一声射出,竟稳稳地落在了靶身的边缘,虽未中靶心,却是他第一次射中箭靶。

“中了!我中了!”永璇脸上露出难得的灿烂笑容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了漫天星辰,连日来的压抑与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了些许,只剩下纯粹的喜悦。

永琪也为他高兴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做得好,进步很快,再练练,定能射中靶心。”

永瑢见状,也来了几分兴致,不再走神,认真地跟着练习。阳光渐渐升高,演武场上回荡着羽箭破空的“咻咻”声,夹杂着三个少年的说话声、笑声,看似一派和睦融融,暖意融融。

围栏外,一棵老槐树下,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宫人正假装修剪枝叶,手里拿着剪刀却没怎么动,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场内,将三位阿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。不多时,其中一人悄悄退了下去,快步走向景仁宫的方向——恭嫔乌雅氏近日怀有身孕,太医隐约诊出腹中是位皇子,她常胎动不安,却仍一心要为腹中孩儿提前谋划,早已吩咐过要密切关注三位阿哥的动静。五阿哥永琪深得皇上看重,愉妃又与娴贵妃、令妃互相扶持,日后怕是腹中皇儿的劲敌;而八阿哥孤苦无依却又执拗好胜,正是个可利用的棋子。

而远处的永寿宫暖阁,令妃魏嬿婉正临窗而坐,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,听着小太监回禀演武场的情形。“……五阿哥沉稳周到,教两位弟弟时耐心得很,对八阿哥更是多有照拂;六阿哥心思不在骑射上,练了会儿便有些心不在焉,总想着画画;八阿哥倒是执拗,练得格外认真,方才还射中了箭靶边缘。”

令妃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沫,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,眼中没有半分算计,只有真切的关切:“娴贵妃姐姐素来通透,教得六阿哥性子温润;愉妃姐姐更是悉心,把五阿哥教得这般懂事沉稳,能照拂弟弟们,真是再好不过。”她顿了顿,吩咐道,“再盯着些,不必惊扰旁人,只需暗中照看着,别让阿哥们受了委屈,若是八阿哥有什么需要,悄悄照应着点,他刚没了额娘,实在可怜。我们与娴贵妃、愉妃姐姐本就该互相扶持,共护皇子们安稳。”

“嗻。”小太监躬身退下,脚步放得极轻。

演武场上,练习仍在继续。永琪又示范了几次,箭箭中靶心,引得永瑢连连赞叹,拍手叫好。永璇越练越顺手,射中靶心的次数越来越多,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,眼神里的自信也多了几分。永瑢虽依旧不及两人,却也有了明显的进步,不再像起初那般生疏,偶尔也能射中靶身,引得自己一阵欣喜。

日近午时,阳光变得炽热起来,洒在身上暖洋洋的,三人都出了一身汗,箭袖都被浸湿了些许。永琪看了看天色,说道:“今日就练到这里吧,天热了。往后每日辰时,我们再来练习。”

“好。”永瑢和永璇齐声应下。永瑢松了口气,揉了揉发酸的手臂,脸上带着几分疲惫,心里却想着赶紧回去,把今日看到的春日景致、骑马射箭的场景画下来,定是一幅生动的《御苑骑射图》;永璇则攥着弓箭,脸上满是意犹未尽,眼神里满是下次还要再来的期待与渴望,骑射场上的片刻成就感,是他这段日子里最珍贵的慰藉。

小太监们连忙上前,为三位阿哥递上干净的毛巾擦汗,又端来冰镇的酸梅汤解暑,再小心翼翼地牵过马匹。永琪走在最前面,永瑢和永璇跟在身后,三人并肩往演武场出口走去,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长长的。

“五哥,明日我们能不能早点来?我还想多练练。”永璇忍不住加快脚步,走到永琪身边,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,眼神满是期盼。

永琪回头看了看他,见他眼底满是热切,便点了点头,温和地说道:“好,明日辰时初刻便来,不过也别起太早,要养足精神才能好好练习。”

永璇脸上顿时露出喜色,用力点了点头,攥着弓箭的手更紧了些,像是握住了通往未来的希望。

永瑢在一旁听着,只是温和地笑了笑,没多说什么。他对骑射终究没有太多执念,额娘甄嬛说的“安安分分过日子,顺遂本心便好”,才是他心中所想。

三人渐行渐远,身影消失在演武场的入口处。场地上,散落着几支射偏的羽箭,被阳光晒得温热,箭羽上还沾着些许青草碎屑;远处的箭靶孤零零地立着,靶心上的箭孔密密麻麻,像是这场看似和睦的骑射练习背后,那些潜藏在深宫之中、无人言说的心思与暗潮,密密麻麻,交织蔓延。

景仁宫里,恭嫔乌雅氏正半靠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,小腹已微微隆起,一名宫女正轻轻为她揉着腰侧,另一名宫女端着温热的安胎茶,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。她脸色带着孕期特有的红晕,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,方才又一阵胎动不安,额角还凝着细密的汗珠。听闻宫人回禀完演武场的情形,她抬手抚了抚腹中,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算计,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:“五阿哥越发沉稳,愉妃又有娴贵妃、令妃帮扶,往后势力定然愈发稳固,我腹中的皇儿,日后怕是要多一重阻碍。”

她顿了顿,腹中又是轻轻一动,她疼得蹙了蹙眉,随即又恢复了镇定,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几分阴恻恻的意味:“八阿哥那孩子,孤苦无依却偏生执拗好胜,急于证明自己。你多派些人盯着他,摸清他的脾性喜好,再寻个机会点拨一二,让他觉得五阿哥处处压他一头。一个急于求成的无依皇子,最容易被人挑唆,日后正好能替我儿挡去些风波,扫清些障碍。”

“奴才明白,定当仔细盯着,不敢有半分疏漏。”小太监连忙躬身应下,生怕惊扰了她腹中的皇子。

恭嫔轻轻啜了口安胎茶,目光望向窗外,眼神悠远而坚定。她如今有了腹中这枚皇子,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主,为了孩子的前程,哪怕要步步为营、费心算计,哪怕要承受这胎动不安的苦楚,她也在所不惜。

而钟粹宫的暖阁里,纯贵妃苏绿筠正看着窗外的春色,听着可心回禀三位阿哥练习骑射的消息。当听到五阿哥永琪箭术精湛、处事沉稳,八阿哥执拗好胜、急于表现,六阿哥心思不在骑射上、醉心书画时,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有羡慕,有忌惮,还有不甘。

“愉妃的儿子,倒是越来越出色了,有她在一旁辅佐,又得娴贵妃、令妃帮扶,往后前程不可限量。”她轻声说道,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,“娴贵妃倒是看得开,任由永瑢醉心书画,不争不抢,倒也落得安稳,只是这般性子,往后怕是难成大器。”

可心在旁轻声劝道:“娘娘,如今三阿哥的婚事已定,福晋人选虽不如娘娘当初所愿,但皇上既然发话了,往后三阿哥安安分分过日子,也是好事。”

纯贵妃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桌上那本早已翻旧的名册上,指尖在“钮祜禄氏”的名字上轻轻划过,力道带着几分执拗:“安安分分?这深宫朝堂里,哪有真正的安安分分。永琪这般出色,皇上又看重,日后难免会卷入纷争。永瑢有娴贵妃护着,又无野心,或许真能安稳一生。”

她顿了顿,眼底再次燃起一丝执拗的光芒,语气坚定:“至于我们永璋,福晋家世不够,我便要在别处为他多做谋划。这骑射练习,倒是个让他多与弟弟们走动的机会,往后若是能与五阿哥或是六阿哥亲近些,也算是多一层助力。”

可心心中一叹,知道主子的执念从未消散,这场关于三阿哥前程的谋划,怕是还要继续下去。

夕阳西下,演武场上的人影早已散去,只剩下空荡荡的场地和立在暮色中的箭靶。晚风渐起,吹动着场边的柳枝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深宫之中,关于成长、关于野心、关于生存的无尽故事。那些潜藏在少年们心中的心思——永琪的沉稳与担当,永瑢的温润与淡泊,永璇的执拗与渴望;那些各宫妃嫔的暗中谋划——令妃的扶持与关切,恭嫔为腹中皇子的筹谋与算计,纯贵妃的执念与不甘,都如同这夜色般,悄然蔓延,笼罩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,等待着下一个风起云涌的时刻。而少年们的情谊与成长,在这深宫的暗潮涌动中,如同初春的嫩芽,脆弱却又带着顽强的生机,不知终将走向何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