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苏岩、云笈在观星台与玉衡星使进行着凶险的言语博弈,墨痕与阿土在昏暗的管道区探寻着能量异动的源头时,留守澄心水榭的白芷,也并未闲着。她选择的是一种更为温和,却同样需要大智慧与大毅力的方式,来在这铁桶般的龙宫之中,撬开一丝缝隙。
龙宫对他们的监视从未放松。除了明面上守在院外的虾兵,那些定期送来餐食、整理房间的蚌女,以及轮换值守的低阶兵将,其中不乏身负监视任务者。他们或眼神闪烁,或举止拘谨,看似恭敬,实则时刻将水榭内的风吹草动汇报上去。
白芷看在眼里,却并未点破,反而生出了慈悲之念。她能感觉到,这些底层的龙宫仆从、兵士,他们自身也处于一种巨大的惶恐与压抑之中。龙王异变,天庭使者入驻,龙宫氛围诡异,连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存在也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,只是囿于身份和实力,不敢言说,只能被动承受。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,心神难免被负面情绪侵蚀,更容易被上位者的意志所左右。
于是,在白芷的提议下,并经得敖轻轻的默许和一定程度上的安排,澄心水榭内,悄然兴起了一个小型的“佛法讲堂”。
起初,这更像是一种“任务”。一些被特意安排过来的、被认为“机灵”或“可靠”的蚌女和低阶虾兵蟹将,带着明确的监视目的,不情不愿地聚集在水榭偏厅。他们低着头,眼神游移,对坐在上首、宝相庄严的白芷,抱着极大的戒备和疏离。
白芷对此毫不在意。她并未身着华丽的袈裟,亦未手持威严的法器,只是一身素净的月白僧衣,盘坐于蒲团之上,周身自然流淌着柔和而纯净的佛光,如同月华洒落,并不刺眼,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。
她讲的也并非什么高深莫测、引人昏睡的佛经奥义。开口便是如清泉流淌般悦耳平和的声音,讲述的都是一些浅显易懂,却直指人心的道理。
“今日,贫尼想与诸位聊聊‘静心’。”白芷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“听众”的耳中,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,能抚平躁动的情绪,“世间纷扰,如这海底暗流,汹涌不定。我等身处其中,难免心随境转,生出诸多烦恼、恐惧、不安。然,心若为外物所奴,则如舟行波涛,颠簸迷失;心若能静,则如磐石立于激流,虽浪花翻涌,我自岿然不动。”
她结合龙宫当下的情形,娓娓道来:“譬如近日龙宫事务繁多,诸位或感疲惫,或觉惶惑,此乃常情。然,愈是此时,愈需守住内心一方清明。疲时,可静坐片刻,观想体内气息如海潮,起落自然;惑时,可扪心自问,何为本当为,何为不当为,不为外界的喧嚣迷失了本心的判断。”
随着她的讲述,那柔和的佛光如同水波般,以她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,笼罩了整个偏厅。佛光过处,并非强行驱散什么,而是如同温暖的阳光融化冰雪,悄然滋润着干涸的心田。
起初那些心怀戒备的龙宫仆从,在这宁静祥和的氛围与直白入理的话语中,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。那萦绕在心头的压抑感,仿佛被这佛光悄然驱散了几分;因长期警惕而疲惫的精神,也得到了难得的舒缓。
一个原本眼神闪烁、负责记录众人言行的年轻蚌女,听着听着,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,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直紧握记录玉简的手。
一名值守了一夜、眼带血丝的虾兵,原本强打着精神,此刻在那如同母亲低语般的诵经声中,竟感到一阵久违的困意袭来,脑袋开始一点一点……
“Zzz……呼……”
轻微的鼾声响起,在这静谧的偏厅内显得格外清晰。只见那名年幼的虾兵,竟真的靠着墙壁睡着了,甚至还打起了细小的呼噜,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憨笑,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。
他身旁的同伴吓了一跳,慌忙用手肘去撞他,低声急道:“喂!醒醒!在法师面前怎能如此失礼!”
那小虾兵猛地惊醒,茫然地擦了擦口水,看到周围同伴忍俊不禁的表情和上方白芷含笑的目光,顿时臊得满脸通红(如果虾壳能红的话)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白芷却并未责怪,反而温和一笑,对那惊慌的小虾兵道:“无妨。佛法如海,能容万物。疲倦时小憩,亦是身体本能,何错之有?能在此安然入睡,说明你觉得此地安心,这便是对贫尼最大的肯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