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浑浊的泪顺着深深的皱纹淌下来,“我们小老百姓,哪认得什么坤哥啊!”
夕阳的余晖将断墙的影子拉得老长,映在袁天沉默的脸上,棱角分明。
他仔细听着,偶尔问一句细节,眼神却越来越沉。小陈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,笔尖划过纸面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,袁天没有通知任何人,只带了小陈,走进了县委大院附近一条小巷深处一家不起眼的茶馆。
要了个最僻静的雅间。不多时,一个戴着鸭舌帽、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男人闪身进来,神色紧张。
他是县信访办的老主任,姓周,一个公认的“老油条”,在位置上多年,深谙各种门道,也积压了无数不敢上报的隐情。
热茶氤氲的雾气在两人之间弥漫。
周主任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:“袁书记,有些事…憋在心里太久了,再不说,我怕自己憋出病来。”他呷了口茶,润了润发干的喉咙,“就说去年红光村那起土地纠纷,村民集体上访,动静不小。本来证据确凿,该抓人。
结果呢?法院那边硬是拖了小半年,最后调解结案,不了了之。为啥?因为被告方是宏达建筑公司,背后的大老板是张乾!张坤县长的亲堂哥!张县长一个电话打到法院,谁敢较真?”
他顿了顿,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小记事本,翻到某一页,推给袁天。上面用极小的字记录着几个时间、地点和模糊的姓氏。
“还有,城南那个农贸市场改造项目,招标文件明显为宏达量身定做,其他几家陪跑的,连资质审查都过不了。
负责招标的县住建局王副局长,是张坤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,他小舅子就在宏达当项目经理,吃里扒外,两头拿好处!
这些事,大家心知肚明,可谁敢捅?张坤在县里经营多少年了,盘根错节,上面…上面也有人啊!”
周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眼神却死死盯着袁天,像是在孤注一掷地押宝。
袁天接过那个小本子,指尖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。灯光下,他的侧脸线条绷紧,如同刀削斧凿。
他没有立刻表态,只是将小本子郑重地收进了自己随身的公文包夹层里。茶馆窗外,夜色渐浓,巷子深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