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,洛阳城尚笼罩在黎明前的浓重夜色中,西园军左校尉营驻地却已燃起无数火把,将校场照得亮如白昼。寒风如刀,刮在脸上生疼,近两千名军士按屯伍列队,鸦雀无声,只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点将台上,曹操按剑而立,身披玄甲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每一个方阵。他面色冷峻,看不出丝毫喜怒。身旁,军正(掌军法之官)手持竹简,面无表情地宣读着一份判决:
“…军士王五,李四,昨日奉命押运军械,途中私窃强弩机括两副,意图夹带出营变卖,人赃并获…按《昭宁军律》及本营《十七条禁律》,盗窃军械,形同资敌,罪无可赦!判处:斩立决!”
话音刚落,两名被剥去甲胄、捆缚结实的军士面如死灰,被虎背熊腰的刀斧手押至台前。其中一人涕泪横流,嘶声哭喊:“曹校尉!饶命啊!小的只是一时糊涂!家中老母病重,实在无钱抓药,才…”
曹操眼皮都未曾眨一下,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。
“咚!咚!”
两声沉闷的响声,伴随着喷溅的鲜血,两颗人头滚落在地。全场死寂,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某些新兵压抑的抽气声。浓重的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,令人作呕。
曹操缓缓上前一步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耳中,带着铁石般的冷硬:“军法如山!今日他二人因家贫窃弩,可饶;明日是否可因饥饿叛逃?是否可因畏战而降敌?一支军队,若无铁律,便是乌合之众!在本官营中,有功必赏,有过必罚!律令之下,绝无例外!都听清楚了?!”
“诺!!”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回应,所有军士无不凛然,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。这位新任的典军校尉,与以往那些或宽纵、或昏聩的将领截然不同。
曹操深知,慈不掌兵。他接手西园左营时,这支号称禁军精锐的部队,实则军纪涣散,世家子弟与寒门兵卒矛盾重重,训练更是流于形式。他首先要做的,便是立威,用最严酷的军法,将散沙凝聚成铁板。
他亲自参与修订了本营《十七条禁律》,较之朝廷通行的军律更为细致严苛。诸如“闻鼓不进,闻金不止,旗举不起,旗按不伏,此谓悖军,犯者斩之”、“呼名不应,点时不到,违期不至,动改师律,此谓慢军,犯者杖一百,情节严重者斩”、“窃盗军械,谎报军功,此谓盗军,犯者斩”…条条皆指向以往军中积弊。
他设立“军正监察队”,由铁面无私的夏侯惇兼任队长,日夜巡视,无论官兵,一视同仁。曾有他曹氏一族远房子侄,自恃身份,训练迟到,被夏侯惇当场拿下,依律鞭笞二十。那子弟哭嚎着求见曹操,曹操却避而不见,只传出一句话:“军中只有军法,没有亲戚!”
训练更是严酷到极致。除了常规的队列、阵型、兵器操练,曹操引入了大量超越时代的练兵方法。
他命军士背负全副甲胄、兵器、三日口粮,进行长达五十里的强行军,落后者不仅没有饭吃,还需加练。
他借鉴讲武堂沙盘,在营地内构筑复杂的障碍场地,要求士卒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攀爬、匍匐、越壕等科目。
他甚至引入了对抗性演练,将部队分为两方,以包裹布条、沾了石灰的木棍为兵器进行模拟搏杀,让士卒在近乎实战的环境中感受伤亡与配合。
“我要的,不是一群只知道站队列的花架子!”曹操在校场上对麾下军官训话,眼神锐利,“我要的,是一支闻战则喜,遇敌则勇,令行禁止,能打胜仗的铁军!平时多流汗,战时少流血!谁若吃不了这份苦,现在就可以脱下这身军服,滚出西园军!”
然而,曹操并非一味酷烈。他深知,仅靠严刑峻法,只能让人畏惧,无法让人效死。在铁律之外,他更有一套收服人心的手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