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微露,洛阳南宫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等候上朝的官员。然而今日,众人的目光却被宫墙一侧新立起的一件物事所吸引——那是一个约半人高、通体黝黑、形制古朴厚重的木箱,箱体以铁条加固,正面镌刻着三个遒劲的大字:“陈情箱”。箱口处有一狭缝,仅容书简投入,其上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铜锁。两名身着御史台服饰的侍卫,面无表情地肃立两侧,如同守护着某种神圣的契约。
官员们窃窃私语,神色各异。
“此乃何物?为何立于宫门禁地?”
“听闻是陛下旨意,设此箱,允许军民吏员投书,直陈冤情或建言…”
“什么?让那些升斗小民、边鄙兵卒,直书于御前?这…这成何体统!”
“嘘…慎言!没看见是御史台的人守着吗?怕是陛下又有的新章法…”
人群中,太傅袁隗的轿辇悄然停下,帘幕微掀,一道深沉的目光扫过那黑沉沉的箱子,旋即落下,再无动静。而曹操、荀彧等新兴官员,则多是面露思索,或微微颔首。
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与议论中,一个穿着破旧军服、瘸着一条腿的老兵,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,颤巍巍地走到箱前,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写满字、边缘磨损的麻布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将其小心翼翼地塞入了那道狭缝之中。麻布落入箱底,发出轻微的一声“嗒”,却仿佛重锤,敲在许多人的心上。
“诸卿想必都看到宫门外那箱子了。”德阳殿内,刘宏高踞龙椅,开门见山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朕设此‘陈情箱’,非为标新立异。乃因朕深知,纵有御史台明察暗访,律法宣讲入乡亭,然天高路远,吏治积弊非一日可清,必有冤情难以上达天听!”
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工:“以往,民有冤,需经亭、乡、县、郡,层层上报,其间多少关节,多少阻隔?多少血泪,消弭于无形?朕今日开此直通之门,许天下军民,无论贵贱,皆可投书于此箱,由御史台专人开启、核查、处理!重大案情,直呈于朕!朕要听的,是这天下最真实的声音!”
话音刚落,朝堂之上一片哗然。
“陛下!”一位老臣颤巍巍出列,“此举万万不可啊!陛下乃万乘之尊,岂能亲自处理这些鸡毛蒜皮、乃至可能是刁民诬告之词?且若人人皆可越级上告,则地方官吏权威何在?政令如何畅通?此乃取乱之道啊!”
另一位官员接口,语气激动:“陛下,此箱一设,必使刁民蜂起,诬告成风!些许小事便闹至御前,不仅劳烦圣听,更会助长民间好讼刁滑之风,败坏淳朴民气!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“臣附议!”
“臣亦附议!”
反对之声此起彼伏,大多集中在“有损帝王威严”、“扰乱行政秩序”、“助长刁民气焰”之上。显然,这道直通御前的渠道,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——尤其是那些担心自己治下不靖,或本身就不甚干净的地方官员,以及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。
刘宏面无表情地听着,直到反对的声音稍歇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:“朕,设立此箱,非是取代地方官吏,亦非鼓励好讼。乃是给那些走投无路、有冤难申之人,最后一条活路!给那些敢于任事、却遭诬陷的忠良之士,一个辩白的机会!给朕自己,一双能看得更远、更真的眼睛!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转厉:“至于所谓‘刁民诬告’?若地方官吏行得正,坐得直,处事公允,何惧之有?若查实为诬告,自有《昭宁刑律》严惩不贷!朕开的,是言路,亦是考校天下官吏的一面镜子!”
“荀彧、墨渊!”
“臣在!”荀彧与御史中丞墨渊齐声应道。
“陈情箱之事,由尚书台协理,御史台负总责!制定详细规程,如何收箱、启箱、登记、分类、核查、反馈,务必严谨周密,不得有误!各州郡治所,亦需仿此例,设立郡级陈情箱,由郡守与郡监察御史共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