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,洛阳北芒山大校场,曙光未露,寒风如刀。然而此刻校场之上,却肃立着数以万计的黑甲将士,按营、部、曲、屯、队的全新编制,列成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方阵,鸦雀无声。只有偶尔传来的马匹响鼻声,以及寒风吹动崭新军旗的猎猎作响,更添肃杀之气。点将台上,一身玄色戎装、外罩猩红披风的刘宏按剑而立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这支已然脱胎换骨的军队。今日,并非出征,亦非凯旋,而是一场无声的宣告——经过数月雷厉风行的调整、渗透与重塑,帝国的刀柄,已彻底、且平稳地,紧握于他一人之手!
“开始吧。”刘宏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身旁侍立的枢密院副使、太尉皇甫嵩耳中。
皇甫嵩虽已交卸直接兵权,晋升太尉,但以其在军中的威望和对新政的忠诚,仍被刘宏委以枢密院副使重任,参与最高军事决策。他闻言,深吸一口寒气,上前一步,运足中气,那曾经号令千军万马的雄浑声音再次响彻校场:
“陛下有令,演武开始——!”
没有冗长的训话,没有繁琐的仪式。命令一下,整个校场瞬间“活”了过来。
最先动的是弩兵方阵。只见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,上弦、置箭、举弩,伴随着军官一声令下,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震响,数千支弩箭如同死亡的蜂群,嗡鸣着扑向数百步外的草人箭靶,精准地将靶心区域覆盖、撕裂!紧接着,是第二波、第三波的轮射,箭雨连绵不绝,没有丝毫停滞。这正是陈墨改良后的标准化弩机与严格训练结合的成果。
弩箭方射毕,位于阵列两翼的骑兵开始动了。他们并非历史上依赖个人武勇冲锋的胡骑,而是以“队”为单位,在旗语和鼓点的指挥下,时而如灵蛇出洞,快速迂回;时而如巨锤砸下,进行短促有力的集群冲击。更令人侧目的是,冲击过程中,骑兵竟能与中军的步兵方阵保持协同,利用弩箭的掩护完成战术机动。马背上,不少骑兵的脚已然踏在了由陈墨设计、尚属试验阶段的革制马镫上,使得他们在马上更为稳定,冲锋劈砍的威力大增。
最后是步兵的推进。重甲步兵如山岳般向前移动,长戟如林,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。他们的步伐并非杂乱无章,而是踩着特定的鼓点,整个方阵如同一体,压迫感十足。在推进中,他们还能根据令旗变换阵型,从利于防御的圆阵迅速转为突击的锥形阵。
刘宏静静地看着,脸上看不出喜怒,但微微颔首。这套新的操典,融入了太多他基于后世知识的理念:标准化、纪律性、协同作战、后勤优先。如今,终于在帝国的核心武力上看到了雏形。
演武持续了约一个时辰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各兵种配合默契,令行禁止,展现出的战斗素养与组织度,远超旧汉军队。当最后一个方阵回归原位,校场再次恢复死寂,只有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和弩箭的硝烟味,证明着方才的激烈。
刘宏这才缓缓走到台前,他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铁皮喇叭,清晰地传遍全场:
“将士们!”
“万岁!万岁!万岁!”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,声震四野,连北邙山上的积雪似乎都被震得簌簌落下。这呼声发自内心,因为他们深知,是谁带来了精良的装备、充足的粮饷、公平的晋升通道,以及那份作为帝国军人的荣耀。
刘宏抬手,呼声戛然而止。
“朕,看到了你们的精锐!看到了大汉的脊梁!”刘宏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但朕要告诉你们,你们手中的刀剑,身上的甲胄,效忠的并非某一位将军,甚至并非朕一人!”
他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:“你们效忠的,是你们身后万里锦绣河山!是你们家中盼归的父母妻儿!是这‘汉’字龙旗所代表的煌煌国祚与不灭薪火!”
“自即日起,尔等皆为大汉皇家陆军!你们的身躯,便是帝国的城墙;你们的刀锋,便是律法的延伸!无论来自何方,无论出身何处,在此龙旗之下,唯有军功与忠诚,可定尊卑!”
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拔高:“现在,朕问你们,你们的刀锋,为谁而利?你们的忠诚,为谁而献?!”
“为陛下!为大汉!为黎民!” 数万人的齐声怒吼,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,直冲云霄,仿佛要将这黎明前的黑暗彻底撕裂。军心、士气,在这一刻,凝聚到了顶点。
站在刘宏身后的皇甫嵩,看着台下这支既熟悉又陌生的军队,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誓言,心中百感交集。有失落,有释然,但更多的,是一种见证历史变革的震撼。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年轻的皇帝那坚毅的侧脸,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也烟消云散——或许,这才是军队应有的样子。
演武结束,部队有序带回各自营区。刘宏并未立刻起驾回宫,而是在皇甫嵩、曹操(作为西园军代表)以及新任北军中候(原北军五校整合后的最高长官,由讲武堂出身的心腹担任)等人的陪同下,巡视营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