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随机走入一个士兵的营房,摸了摸床铺的厚度,查看了个人装具的保养情况,甚至亲自去伙食营看了看今日的餐食——不再是以往粗糙的粟米饭,而是掺入了部分炒面、肉干和腌菜的标准化军粮,营养与便携性都大大提升。
“陛下,如今全军已基本完成换装与新式操典训练。”新任北军中候恭敬地汇报,“按照枢密院规划,各军主官及中级军官,每两年进行一次轮换,防止形成私人势力。后勤补给,由均输平准署与少府共同负责,直接对接各军需官,不受地方掣肘。”
刘宏点了点头,看向曹操:“孟德,西园军情况如何?”
曹操立刻躬身,言辞简练而精准:“回陛下,西园八校尉各部已整合完毕,日常操练严格依照新规。只是…”他略微迟疑了一下。
“讲。”
“只是上军校尉蹇硕,于军务一道…不甚精通,且与袁绍等将领,似有嫌隙。”曹操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。
刘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淡淡道:“朕知道了。蹇硕自有其用处。至于袁绍…朕心中有数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孟德,你典领的这部兵马,操练得不错,尤其是步骑协同,已得几分精髓。好好带兵,帝国未来开疆拓土,少不了你等用武之地。”
曹操心中一凛,随即涌起一股热流,深深一揖:“臣,定不负陛下厚望!”
巡视完毕,刘宏登上返回皇宫的銮驾。车厢内,只剩下他与一直如同影子般跟随的御史中丞(暗行御史首领)。
“袁绍近日,有何动向?”刘宏闭目养神,状似随意地问道。
御史中丞低声道:“回陛下,袁绍表面安分,每日至西园点卯操练,对蹇硕亦保持表面恭敬。然,据暗行探查,其与许攸、逢纪等谋士往来甚密,营中时常有陌生面孔夜间出入。其家族与冀州韩馥、南阳袁术书信往来频繁。更有甚者,其麾下心腹将领,似与渤海郡地方豪强及部分不得志的游侠有所勾连。”
刘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:“哦?看来朕这位四世三公的袁本初,终究是耐不住寂寞了。他可是在渤海…偷偷练兵了?”
御史中丞心中一震,陛下竟连如此隐秘之事都已有猜测?他不敢隐瞒:“确有迹象表明,袁绍借家族商队,向渤海输送了不少财货,并有其家将文丑在彼处活动,招募人手,只是目前规模尚小,且极为隐蔽。”
“朕知道了。”刘宏睁开眼,眸中深邃如渊,“继续盯着,不必打草惊蛇。朕倒要看看,他能玩出什么花样。另外,并州、幽州那边,南匈奴和乌桓,近来可有异动?”
“并州匈奴各部较为安稳,护匈奴中郎将董卓虽性骄纵,但镇抚有术,暂无不臣之举。倒是幽州方面,乌桓大人丘力居部,与鲜卑残部似有接触,小规模冲突时有发生,卢龙塞一线压力渐增。”
刘宏沉吟片刻,冷笑道:“树欲静而风不止。内部刚定,外虏便又蠢蠢欲动。也好…正好让这把新磨利的刀,见见血,开开刃。”
銮驾驶入巍峨的洛阳城门,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南宫在望。刘宏知道,经过这一系列疾风骤雨却又精准平稳的操作,中央军权的过渡已基本完成。皇甫嵩、卢植等旧帅安心中枢,新生代将领如曹操、孙坚等被提拔至关键岗位并感恩戴德,军队编制、指挥、后勤体系焕然一新,皇权通过枢密院与直接掌控的禁军,对天下兵马的控制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内部最大的隐患——军权旁落的可能性,已被降至最低。帝国的武力,真正成为了皇权最忠诚、最可靠的延伸。这意味着,他接下来推行任何政策,无论是触及豪强根本的土地改革,还是耗资巨大的工程建设,都有了最坚实的保障。乾坤独断,不再是一句空话。
然而,刘宏心中并无半分松懈。袁绍的暗中活动,外族的不安分,乃至新政推行中必然遇到的顽固抵抗,都预示着前方的道路绝非坦途。他攥紧了拳头,骨节微微发白。权力的巅峰,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悬崖。他刚刚握紧了刀柄,但握紧之后,该如何挥刀?指向何方?是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硕鼠,还是边境虎视眈眈的群狼?亦或是…两者皆有?
他抬眼望向车窗外,洛阳街道上渐渐增多的人流,繁华之下,暗潮汹涌。下一个需要被彻底碾碎的,会是谁呢?袁本初…你莫要让朕失望才好。刘宏的眼中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近乎冷酷的期待。统一了内部力量的巨兽,已然睁开了嗜血的双眼,开始搜寻它的下一个猎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