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见她进卧室的动静,很轻,像是怕惊醒什么。床垫微微下陷,她躺下的姿势带着一丝僵硬,呼吸压得低,却没真正睡去。
顾砚辞没睁眼,也没动。过了几秒,他翻了个身,手臂自然地搭过去,把她往怀里带了带。
“又熬了一夜?”
声音不高,也不严厉,像从梦里捞出来的一句呢喃。苏雨宁愣了一下,没回头,只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他没再问。手顺着她的肩滑下来,掌心贴在她后背,一下一下,不重,但暖。
“你总觉得自己能撑住。”他说,“可我在这里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她绷了一整天的壳。她闭上眼,肩膀松了一点,整个人往他那边靠了些。他的体温透过睡衣传过来,稳得不像话。
“项目交了。”她终于开口,嗓音有点哑,“模型调通了,客户没问题。”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手指绕着她一缕头发,“我知道你行。”
她没笑,也没反驳。白天的事像被风吹散的灰,落不到现在。此刻她只想靠着这个人,不动,不说话,也不用想明天要做什么。
窗外月光斜进来,照在窗帘缝上,切出一道细长的亮线。她盯着那道光看了会儿,忽然说:“有时候我在想,十年后我们会在哪儿?”
顾砚辞笑了下,“应该还在这个家。”
她侧过头看他。
“孩子上中学了,早上赖床,你一边催一边给他塞牛奶。”他继续说,“书包乱扔,校服皱巴巴的,你还得追到门口帮他系鞋带。”
她忍不住笑出声,“你怎么知道他会这样?”
“因为小时候我也这样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妈天天骂我,我爸就在旁边笑。”
她安静下来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睡衣的扣子。
“你会更忙。”她说,“公司、会议、出差……但我不会再一个人熬夜改方案了。”
他看着她。
“我会告诉你。”她声音轻了点,“我不再藏着。”
他知道她在说什么。最近几次,她提交的报告快得离谱,会议上的反应精准得不像临时准备。他问过一次,她说“白天抽空弄的”。他没信,也没拆穿。
现在他明白了,她不是不信任他,是习惯了独自扛。
“我想和你一起老。”她说。
空气静了一瞬。
顾砚辞没说话,只是抬手抚住她的脸,拇指擦过她眼角一点细纹——那是去年冬天连续加班留下的痕迹。
“我已经在走了。”他低声说,“每一步,都是奔着‘白头’去的。”
她望着他,眼睛有点湿,但没掉下来。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,把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脸上,贴得紧紧的。
“如果有一天……”她停了一下,“我们遇到过不去的坎呢?”
他反问: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?”
她眨了眨眼,“为了谁洗奶瓶。”
“对。”他笑了,“吵得差点把奶瓶摔了。后来发现,根本不是为了奶瓶。”
“是为了我没及时回你消息。”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