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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点四十六分,宫口开到六指,阵痛频率提到每四分钟一次。她开始发抖,不是冷,是体力被一点点抽走。护士建议打无痛,她摇头。
“我想清醒着生他。”她说。
顾砚辞没劝,只是握住她的手。那只手汗湿了,但他没松。
八点十三分,她被推进产房。他被拦在门外,玻璃门合上前,她回头看了他一眼。他站在原地,手握成拳,抵在唇边。
产房里灯光刺眼,器械声滴滴答答。医生让她上产床,双腿架起,姿势屈辱但必须。宫缩越来越密,每一次都像要把她从中间劈开。
“我撑不住了……”她在一次阵痛后喘着说,眼泪终于滚下来。
门外,顾砚辞贴着玻璃站着。他听不清里面的话,但能看到她弓起背的样子,能看到她咬牙的表情。他猛地抬手敲了下玻璃。
护士探出头:“家属不能进!”
“让我跟她说句话!”他声音哑了,“就一句!”
护士犹豫两秒,拉开一道缝。
他凑近,几乎是吼出来的:“雨宁!咱们说好了——你教算数,我抱娃!你给我听着,我在这儿!”
里面安静了一瞬。
然后,她抬起脸,看向门口的方向,嘴唇动了动:“我知道。”
医生检查后点头:“胎心正常,可以顺产,准备接生。”
她被扶正体位,双腿分开,双手抓住两侧把手。助产士让她在宫缩时用力,她照做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。
九点零五分,胎头娩出。
九点零七分,婴儿全身滑出。
接生护士刚抱起,孩子没哭。
那一秒,整个产房静了。
护士迅速清理口鼻,拍背刺激。苏雨宁瞪着眼,顾砚辞在门外已经冲到玻璃前,拳头砸在墙上。
十秒。
一声响亮的啼哭炸开。
“健康!”护士笑着举高婴儿,“男孩,七斤二两,四肢健全,哭声响亮!”
顾砚辞腿一软,靠在墙上,手捂住脸,肩膀抖了一下。
产房里,苏雨宁瘫在床上,汗水浸透头发,嘴唇发白,但眼睛亮得吓人。她看着那个被擦干净的小身体,小小的脸皱成一团,嘴巴张着,还在哭。
“让我……看看他。”她声音几乎听不见。
护士把宝宝轻轻放在她胸口,皮肤贴着皮肤。那孩子居然慢慢止住了哭,小脑袋往她怀里拱。
她低头,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,轻得像羽毛落下。
“欢迎来到这个世界。”她说。
顾砚辞被允许进入非无菌区。他走到保温台边,隔着距离看着儿子的脸。那么小,鼻子还没长开,耳朵红红的,手指蜷着,像颗小核桃。
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宝宝的手指。那小手忽然一动,竟勾住了他的食指。
他眼泪一下子涌上来。
护士把孩子重新包好,放进她怀里。他绕到床边,俯身,一手环住她的肩,一手小心翼翼覆在襁褓上。三人额头轻轻抵在一起,谁都没说话。
窗外阳光漫进来,照在床沿,暖得不像医院。
苏雨宁闭着眼,嘴角挂着笑。顾砚辞盯着她和孩子,手一直没松。
宝宝在睡,脸埋在母亲颈窝,呼吸均匀。
顾砚辞的拇指在襁褓边缘轻轻摩挲,一下,又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