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十五分,苏雨宁猛地睁眼。
不是因为闹钟,也不是习惯性的清醒。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滑下来,床单瞬间湿了一片。她没动,手指却立刻掐进掌心,脑子比身体快一步——破水了。
她侧头看了眼顾砚辞。他睡得不深,呼吸平稳但眼皮微颤,像是随时能醒。她没喊,而是自己撑着坐起来,动作慢但稳,脚踩地时顺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厚毛巾,垫在身下。
“砚辞。”她声音不高,但清晰。
他翻身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,眼睛睁开就对上她的脸。“怎么了?”
“羊水破了。”
两个字落地,他整个人弹起来,第一反应不是慌,而是看床头柜上的胎动记录本——昨晚十点她记的胎动次数还在,数值正常。他一把抄起手机,屏幕亮起,快捷拨号直接连通产科急诊绿色通道。
“林医生,我是顾砚辞,苏雨宁破水,现在四点十七分,无宫缩剧烈疼痛,胎动昨夜记录正常。”他说得极快,但每个字都咬准,“车已经在楼下,十分钟到。”
电话那头回应干脆:“来L楼三区,走东侧通道,电梯直达产房层,护士会在门口接。”
挂了电话,他转身已经套上外套,顺手把待产包从玄关拎过来,检查拉链是否锁死。然后才扶她下床,一手托腰,一手护着侧腹,步子稳得像演练过一百遍。
“疼吗?”他问。
“还没。”她靠着他走,脚步有点虚,“就是……感觉空了一下。”
他点头,没多话,只把她往怀里带了带。
车是提前预热过的,座椅调到了最舒适的角度。他先给她系好安全带,又在腰后塞了个软枕,最后才绕到驾驶座。车子启动,窗外还黑着,路灯一盏盏往后退。
她坐在副驾,手一直贴在肚子上。胎动比平时弱了些,但她知道这是正常的——宫腔压力变了,宝宝在往下走。
“别闭眼。”他突然说,“保持清醒,有问题马上告诉我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,视线落在前方红绿灯上。灯光由红转绿,车子缓缓前行。
---
五点零三分,他们抵达医院东侧通道。护士推着轮椅已经在等,看到人直接上前接手。苏雨宁被扶上轮椅时,第一次感觉到一阵钝痛从腰后炸开,像是有人用锤子轻轻敲了脊椎一下。
“宫缩开始了。”她低声说。
护士低头看表:“间隔十二分钟,不算紧,还能走。”
顾砚辞跟在旁边,一只手始终悬在她肩侧,没碰她,但也没离开。
产房在六楼,电梯门开,消毒水味扑面而来。她被推进待产室,换上病号服,监测仪贴上肚子,屏幕上立刻跳出胎心曲线,规律、有力。
医生进来做了内检:“开了两指,进展不错,先观察。”
顾砚辞站在角落,看着她躺在那里,额角已经渗出汗。他走过去,拧了湿毛巾递给她擦脸。
“你去外面等吧。”她说。
“我不累。”他站着没动。
她没再赶他。又一波宫缩袭来,她咬住下唇,手指攥紧床单。这次疼得更实,从前腹一直扯到尾椎,像有根铁丝在体内拉锯。
“呼吸。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低但清楚,“吸——二——三——呼——二——三——”
她愣了半秒,随即跟着节奏吐纳。是他从产前课手册里学来的呼吸法,她当时练得磕磕绊绊,他却记到了现在。
护士看了眼监护仪:“胎心稳,你配合得很好。”
宫缩退去,她松了口气,抬头看他。他正盯着监测屏,眉头没松,但眼神沉得住。
“你还记得海姆立克法的手势吗?”她忽然问。
他一顿,嘴角动了动:“记得。掌根用力,向上向后,五次一组。”
“那你以后教儿子。”
“我说了我抱娃。”
“那你一边抱一边教。”
他笑了,真正地笑了,眼角皱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