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横线,苏雨宁轻轻呼出一口气。窗外的夜色还浓,楼下的路灯一盏盏亮着,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摊开。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,视线从笔记本移向腕表——数字刚跳过4:00:00。
那一小时结束了。
她合上英文财报手册,手指在封面停留了一瞬。脑子里那些推演过的数据、拆解过的逻辑链条,像被收进一个看不见的盒子,安静地沉入深处。她没起身,只是靠在椅背上缓了两秒,肩膀终于松下来一点。
阳台的风比刚才凉了些,她把搭在椅背上的薄毯重新披好,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。三年来,每一个这样的凌晨都如此:开始于清醒,结束于疲惫,但她从未断过。
她轻步走进卧室,窗帘没拉严,一道月光斜切在衣柜前。她蹲下身,从最底层拖出一个未拆封的快递盒。包装纸角有点皱,像是被压了很久。她撕开胶带,取出平板,插上线缆,开机。
屏幕亮起,她输入密码,动作稳定。注册页面跳出,她填上姓名、邮箱、手机号,最后点下“确认”。课程界面缓缓加载出来,标题是“全球高管领导力研修计划”,目录分三级展开,第一模块就是《组织行为学中的激励机制设计》。
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,低声说:“真正的掌控,不是扛住一次风暴,而是建好自己的船。”
说完,她把平板放进床头抽屉,顺手关了灯。
第二天清晨六点半,厨房里米粥已经在锅里咕嘟冒泡。顾砚辞站在灶台前搅动勺子,听见阳台传来翻页的声音。他抬眼望去,苏雨宁正坐在书桌前,手里捧着一本厚教材,旁边摊开的活页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。
他端着热毛巾走过去,“又学了一夜?”
她接过毛巾擦了擦手,“没睡,只是整理了些想法。”
他目光落在她翻开的那一页,标题印得清楚。他认得这几个词,但连起来却有些陌生。“这课很难吧?”
“难,”她合上书,抬头看他,“但值得。”
“你不累吗?”他问得轻,像是怕惊扰什么。
“累。”她笑了笑,“可如果现在松手,之前所有咬牙撑过来的时刻,就都白费了。”
他沉默了一下,忽然说:“你总是这样,别人庆祝的时候,你在准备下一步。”
她愣了愣,眼神微微晃了一下。
“你不觉得我太紧绷?”她反问。
“我觉得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你像一座静默的山,看起来不动,其实一直在长高。”
她没说话,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笔。笔帽被她无意识地拧下来又旋回去,金属边缘泛着冷光。
顾砚辞转身去盛粥,走出两步又停下,“昨晚我看见你阳台灯亮到快五点。”
“嗯。”她应了一声。
“你每天都这样?”
“差不多。”她说,“习惯了。”
他没再追问。他知道她不说的事,一定有她的理由。他也知道,这个女人从不靠运气走到今天。
餐桌上摆好了两碗白粥,一碟酱菜,两个煎蛋。她坐下时动作很轻,像是怕吵了清晨的安静。她喝了一口粥,温度刚好。
“公司接下来要扩研发部,”她说,“人招进来,不能只靠制度管,得懂怎么让人愿意拼。”
他点头,“所以你报了这个课?”
“不止。”她放下勺子,“上市只是起点。往后每一步,我都得比团队快半拍。不然,谁来替他们挡风险?”
他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影,没再说让她休息的话。他知道劝不动。他也明白,她不是不知疲倦,而是把疲惫藏得太深。
吃完饭,她回卧室换衣服。黑色西装裙挂回衣架,换上浅灰套装。她站在镜子前扎马尾,手指穿过发丝,动作利落。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清亮,没有一丝松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