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团会议室的水晶吊灯把每个人脸上的油垢照得发亮。李继业把星辰网亏损报表推过桌面时,纸张在红木会议桌上刮出刺耳的声响,像刀片划过冻肉。
“三个月总投入二百八十七万,广告收入三万六,净亏损……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,“够买工地三个月的水泥。”
栓子突然用安全帽砸向投影幕布,安全帽弹回来撞翻了财务总监的茶杯。“我就说这铁疙瘩不靠谱!当年柱子哥摆摊第一天还挣回五毛钱呢!”
李铁柱正用那枚五分硬币刮拭会议桌边缘,漆屑簌簌落在王亚茹摊开的集团年报上。“学费。”硬币突然立在他拇指关节上旋转,“我十六岁学打铁,烧废的铁料够打三十把锄头。”
脏辫女孩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,屏幕上是竞争对手网站的流量分析。“他们的日活是我们的两百倍!就因为搞了在线赌博擦边球……”
“放屁!”周厂长抱着酱坛站起来,坛底重重磕在亏损报表上,“老子腌酱菜都知道不能放罂粟壳!你们想给星辰招牌抹粪?”
王亚茹默默将计算器推到会议桌中央,液晶屏上的红字像凝固的血迹。“带宽费、服务器折旧、人员成本……相当于每天往黄浦江里扔十袋水泥。”
“水泥还能沉底听个响。”李铁柱突然把硬币拍在计算器上,数字剧烈跳动,“你们这钱花得连水花都看不见。”
年轻的程序员们缩在角落像挨训的小学生。小陈突然哽咽着指向窗外:“至少……至少我们帮七个农民工通过网站找到了工作……”
“七个?”李铁柱扯开衬衫领口,疤痕在灯下泛紫,“老子在工地喊一嗓子能来七十个!用你们这铁疙瘩?”
李继业突然撕碎报表,纸屑雪片般落进周厂长的酱坛。“那我们关站!现在就拔电源!”
“敢!”李铁柱踹翻椅子,椅腿刮擦地砖的声音让人牙酸。“知道什么叫学费?”他揪住儿子的衣领拉到窗前,指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工地,“你爹学看图纸交的学费是半根手指头!”他残缺的食指在阳光下抖动,“学打官司交的学费是你娘当掉的金镯子!”
王亚茹轻轻放下钢笔,笔尖在年报上洇开墨团。“现在的问题是,我们没找到正确的老师。”
栓子突然从裤袋掏出发霉的记账本,纸页散落会议桌。“八五年柱子哥交的第一笔市场管理费——五毛钱!”泛黄的纸片上字迹模糊,“当时他说这钱得挣回来。”
“是挣回来了。”李铁柱用硬币刮过记账本边缘,“连本带利挣回三十八年。”他突然把硬币弹向服务器机箱,金属撞击声在会议室回荡,“现在该算算这笔新学费。”
财务总监擦着汗开口:“按投资回报率计算,建议立即止损……”
“损?”李铁柱抓起酱坛里的长柄木勺,舀起半勺酱汁浇在机箱散热孔上。“老子当年赔得只剩裤衩时,你还在学打算盘!”酱汁顺着机箱流淌,“这学费交定了!但得知道亏在哪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