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熊回来的第三天,天刚放晴,林逍就搬了张木凳坐在院子里,手里拿着块浸了熊油的抹布,细细擦拭着56半的枪管。阳光透过院墙上的榆树叶子,在枪身镀上一层细碎的光斑,金属部件擦得锃亮,倒映出他专注的眉眼。五只猎狗趴在旁边的干草堆上,精神抖擞地竖着耳朵,时不时抬眼看林逍,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呜咽。一只小胖狐狸蜷在猎狗中间,雪白的绒毛沾了点草屑,正是家里养的雪团,见林逍看过来,立刻支棱起耳朵,小爪子扒拉着干草朝他挪了挪——这小家伙从不出门,就守着院子当“门神”。
“慢点吃,都有份。”林逍放下抹布,拿起旁边的搪瓷盆,里面盛着泡了碎肉的玉米面,先给最边上的猎狗倒了半碗。五只猎狗很有规矩,没有争抢,挨个低头吃起来。轮到雪团时,林逍特意挑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丁放在手心,雪团试探着凑过来,飞快地叼走肉丁,缩到一边狼吞虎咽,小尾巴还偷偷扫了扫林逍的手腕。虎子昨天过来时还念叨着,等过两天天气凉快了,再约着上山打猎,有这五只猎狗在,准能有好收获。
擦完56半,林逍又拿起虎子寄存在这儿的三八大盖。这把枪有些年头了,枪托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,枪管里还残留着些许火药残渣。他拿出通条,缠上浸了煤油的棉纱,一节一节地通着枪管,动作娴熟得像是做了千百遍。枪支保养是山里猎人的必修课,他们常年靠打猎补贴家用,枪支就是吃饭的家伙,每次使用完都得仔细打理,半点马虎不得。
通条在枪管里来回滑动,发出轻微的“沙沙”声。林逍看着院墙上挂着的熊皮,又想起前几天猎熊的惊险场面,突然就叹了口气。要是前世,这样的经历早就拍了视频发在网上,说不定还能引来一堆点赞评论,闲下来的时候刷着手机,看看新闻逛逛论坛,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。可现在呢,除了打猎、打理养殖场,闲下来就只能跟家人邻居聊聊天,连份像样的报纸都得托去县城的人帮忙带。
“手机……”林逍喃喃自语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身。话音刚落,他突然眼睛一亮——没有手机,难道不能装部电话吗?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野草似的疯长。现在家里的养殖场规模越来越大,沈歌打理得井井有条,可每次要联系外面的事情,都得跑去场部用那部公家电话,虽说不用等太久,但总用公家的东西也不是回事,次数多了难免引人闲话。要是家里装了电话,想联系谁直接拨过去就行,既方便又省心。
可转念一想,林逍又有些犯愁。他虽然是重生回来的,但前世就是个普通人,对1982年装电话的事情一无所知,只隐约记得这个年代的电话不是谁想装就能装的,审批流程严得很,而且价格肯定不便宜。他放下手里的通条,走到屋檐下,看着远处农场的场部办公楼,那里的手摇式电话是公家资产,偶尔用一次还行,总不能天天跑去占用公家资源。
“不行,得去问问清楚。”林逍打定主意,转身进屋换了件干净的的确良衬衫。林母正在厨房择菜,看到他换衣服,好奇地问:“这大早上的,换衣服去哪儿啊?”“妈,我去趟县城,有点事要办。”林逍一边系扣子一边说,“中午要是不回来,跟沈歌说一声,让她不用等我吃饭。”
“去县城?要不要让虎子跟你一起去?”林母放下手里的菜,有些不放心。“不用,我骑长江750去,快得很。”林逍笑着安抚道。提到装电话,林母愣了一下:“装电话?那东西可不是咱们普通人家能装的吧?听说只有单位和领导家里才有。”“我去问问就知道了,现在养殖场规模大了,沈歌打理起来常要联系外面,有部电话能省不少事。”林逍说完,又叮嘱了几句“雪团要单独喂点肉”“猎狗伤口别沾水”,就拎着头盔出了门。
从农场到县城有三十多里地,都是土路,林逍跨上停在院门口的长江750,一脚踹响发动机,轰鸣声在安静的农场里格外醒目。他戴紧头盔,熟练地挂挡起步,摩托车的车轮碾过土路,扬起一阵轻尘。他骑得不快,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该找谁打听。这个年代装电话,肯定得经过相关部门审批,他想起自己民兵副团长的身份,或许可以去武装部问问。武装部的江副部长跟他关系不错,前阵子农场组织民兵训练,江副部长还夸他枪法好,说他是块打猎的好料。
骑了将近一个小时,终于到了县城。1982年的县城还很简陋,主干道是用碎石铺的,两旁大多是青砖瓦房,偶尔能看到几栋两层高的红砖小楼,那都是县里的重要单位。武装部就在县城的中心位置,一栋青砖小楼,门口挂着“xx县人民武装部”的牌子,两个穿着军装的哨兵笔直地站在门口。
林逍把自行车停在门口,跟哨兵说明了来意。其中一个哨兵认识他,笑着敬了个礼:“林副团长来了,江副部长正在办公室呢,我带您过去。”林逍点点头,跟着哨兵走进办公楼。楼道里铺着水泥地,墙壁刷得雪白,挂着“提高警惕,保卫祖国”的标语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味和烟草味。
江副部长的办公室在二楼,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翻文件的声音。哨兵敲了敲门:“江副部长,农场的林副团长来了。”“进来。”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。林逍推开门走进去,看到江副部长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,他穿着一身军绿色干部服,领口别着红领章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——1982年地方武装部干部日常办公不佩戴军衔,只有正式场合才会着装规范。
“小林来了,坐。”江副部长抬起头,看到林逍,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,又喊通讯员泡了杯茶。“江部长,打扰您工作了。”林逍坐下后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“跟我还客气什么,”江副部长放下手里的钢笔,靠在椅背上,“上次民兵训练结束后,你就没再来过,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?”
林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定了定神说:“江部长,我今天来,是想跟您打听个事。我想在农场家里装一部电话,不知道行不行?”“装电话?”江副部长有些意外,挑了挑眉,“你怎么突然想起装电话了?这东西可不便宜。”“是这样,”林逍解释道,“我家里开了个养殖场,规模越来越大,沈歌帮着打理,常要联系外面的供货商和买家,每次都得跑场部打电话,排队不说还耽误事,要是有部电话就省事多了。我记得我是民兵副团长,不知道这个身份能不能申请装电话。”
江副部长沉吟了一下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:“装电话这事儿,确实有规定。1980年国家刚出台了《关于市内电话装机审批暂行办法》,里面明确说了,装机单位和个人都得经过审批,优先保障党政机关、企事业单位,个人装机的话,得有正当理由,而且审批流程比较严格。”
林逍心里一沉,看来果然不好办。江副部长看他脸色变化,又笑了笑:“不过你这情况不一样。你是民兵副团长,而且养殖场也算是集体副业,算不上纯粹的个人装机,理由也正当。按规定,是可以申请的。”听到这话,林逍顿时松了口气:“那太好了!江部长,那审批流程是怎么样的?需要准备什么材料?”
“别急,我慢慢跟你说。”江副部长喝了口茶,详细解释起来,“首先,你得提交书面申请,说明装机理由、装机地址,还有你的身份信息。然后,需要有单位出具的证明,证明你确实有装机的必要。你是农场的民兵副团长,养殖场也是在农场的支持下办起来的,这个证明可以由农场或者我们武装部出具。”
林逍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,把江副部长说的话一一记下来。“拿到证明和申请后,要去县邮电局的电信科提交材料,他们会进行初审。初审通过后,会派人去你家实地勘察,看看装机地址的线路条件怎么样,能不能布线。勘察合格了,再报地区邮电局审批,审批通过后才能安排装机。”江副部长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整个流程走下来,估计得三四个星期,要是地区审批慢的话,可能还得更久。”
“这么复杂啊……”林逍看着笔记本上记的条条框框,有些咋舌。“那可不,”江副部长笑道,“现在电话还是稀缺资源,整个县城的电话数量都有限,线路也紧张,审批严点很正常。而且,装机费用也不低,初装费就得一两千块钱,具体多少得看装机地址的线路远近。你家在农场,离县城有三十多里地,估计得1500块左右,这还不算电话机的钱,电话机得自己买,大概两百多块一部。”
1500块的初装费加上两百多的电话机,总共得一千七百二十块。林逍心里盘算了一下,这可不是个小数目,在1982年,这相当于一户普通人家整整三年的收入。但现在养殖场每个月都有不少收入,沈歌把账目打理得清清楚楚,这笔钱虽然心疼,但长远来看确实值得。“钱不是问题,只要能装就行。”林逍果断地说。
江副部长看着他,赞许地点点头:“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缺钱。这样,我给你开个证明,以武装部的名义,证明你作为民兵副团长,因工作和副业发展需要装机,这样邮电局那边审批起来也能顺利些。”说着,他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公章,提笔写了起来。
证明的内容很简洁,大致就是说明林逍的身份,以及装机的必要性,最后盖上了县武装部的公章,鲜红的印章在白纸上格外醒目。江副部长把证明递给林逍:“拿着这个去邮电局,找电信科的张科长,就说是我让你去的,他会给你安排。记住,提交申请的时候态度好点,现在办这种事,多跟人家沟通沟通总是好的。”
“谢谢江部长!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!”林逍接过证明,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,激动地说。“跟我客气什么,”江副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是咱们县民兵队伍里的骨干,养殖场也办得有声有色,给农场的乡亲们带了好头,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。以后有什么事,尽管来找我。”
跟江副部长道别后,林逍马不停蹄地赶往县邮电局。邮电局就在武装部旁边不远,是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,门口挂着“xx县邮电局”的牌子,一楼是营业厅,二楼是办公区。林逍走进营业厅,里面人不多,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,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“市内电话装机收费标准”表,上面详细写着各种费用。
林逍走到柜台前,对一个正在整理信件的工作人员说:“同志,您好,我想申请装一部电话,请问是在这里办理吗?”那个工作人员抬起头,看了他一眼,指了指二楼:“装机业务在二楼电信科,找张科长办理。”“谢谢同志。”林逍道了谢,转身往二楼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