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5章 抬参遇天麻(1 / 2)

六月初的东北山林,晨雾还没散尽就被朝阳揉成了细碎的金辉,沾在松针和草叶上,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。林逍背着竹筐站在院门口,筐里垫着层防潮的油布,还放着小锄头、鹿骨刀和一卷结实的麻绳——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收套工具。沈歌正帮他把装水的军用水壶系在腰上,又塞了两个白面馒头进去:“山上晨露重,鞋套别忘穿。开春的野兽都怀着崽,套子要是真缠住了活物,能放就放了,别造孽。”

林逍拍了拍她的手,晃了晃口袋里的笔记本:“放心,去年冬天布的铁丝套都做了标记,今天就是去清干净,顺便把山里别人留下的旧套子也拾掇了,开春野兽都怀崽,套死了太造孽。”晓梅抱着小雅凑过来,手里举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香囊:“哥,这是我用晒干的艾蒿和薄荷缝的,防蚊虫。山上蛇也开始出来了,你多留意脚边。”小雅拽着林逍的裤腿,把一颗奶糖塞进他手心:“舅舅给你糖,甜!我在家跟雪团玩,等你回来讲故事!”

跟家人告了别,林逍沿着熟悉的山路往深山走。开春后他忙着打理野兔养殖场和狍子场,已经有小半个月没上山了。路边的映山红谢得差不多了,换成了一丛丛淡紫色的野丁香,香气随着脚步一路蔓延。往年这个时候,猎户们早就扛着猎枪进山了,但林逍记得书里写的“春不猎孕,夏不猎幼”,除了必要的生计,从不滥捕。这次上山主要是收套子,顺便看看能不能采些新冒头的山菜,没想到刚走了三里地,就发现了异常。

去年冬天他在老橡树下布了个捕兔子的铁丝活套,这种铁丝柔韧性好还结实,此刻那套子却被挣得笔直,套口挂着几缕灰褐色的兽毛。林逍蹲下身仔细查看,地面有杂乱的蹄印,比兔子蹄印大了一圈,边缘还带着细小的裂纹——是狍子的蹄印,而且看蹄印的深浅,这只狍子怀了崽,体重比平时重了不少。铁丝套的活结被它挣开了,只留下些皮毛,林逍松了口气,赶紧把铁丝套解下来盘好收进筐里:“还好没伤着你。”

接连收了五个套子,都是空的,要么被野兽挣开,要么根本没动物碰。林逍并不气馁,这种结果反而最好。走到半山腰的阳坡时,他还在一丛灌木下发现了个生锈的铁丝套,是别的猎人去年留下的,套口已经变形,他顺手解下来一起收了。停下脚步喝水时,目光无意间扫过坡上的灌木丛,突然顿住了。在一片榛子丛和映山红的缝隙里,有一株植物格外显眼——三匹复叶对称生长,叶片呈椭圆形,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,叶色是深绿中透着点墨色,最顶端还顶着个小小的伞状花序,淡绿色的花瓣藏在叶片间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
林逍的心跳瞬间快了几分,他一眼就认出这是“等灯台子”——也就是三年生的人参。三匹叶、五片小叶组成复叶、紫绿色茎秆,这些特征他早已烂熟于心。这种参虽然年份不算久,但药效已经不错,而且这么显眼地长在阳坡,没被野兽啃食,没被虫蛀,算是难得的好货。

起参前要先“请参”,这是山里的老规矩,也是林逍从书里学来的讲究。他从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绳,小心翼翼地系在人参的茎秆上,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酒壶,倒了几滴白酒在根部周围的土里:“老参仙,今日有缘得见,取你入药,日后定当补种,还请莫怪。”说完才从筐里拿出小锄头,这种锄头是他特意让村里的铁匠打的,锄头刃只有巴掌宽,刃口磨得锋利却不尖锐,既能刨土又不会伤着参须。

起参的第一步是清场,这是林逍学来的规矩。他先把人参周围三尺内的杂草和小灌木都清理干净,用鹿骨刀小心地割断草根,避免拉动土层。他特意留意了周围有没有“护参草”,还好没有发现蛇莓和刺五加——这两种草常和人参长在一起,但也容易滋生小虫,此刻没有反而省了些事。清理完杂草后,他用小锄头在人参根部周围画了个直径两尺的圆圈,这是参根大致的分布范围,不能超出这个圈刨土,这是避免伤根的关键。

刨土要从圆圈的最外围开始,一点一点往里刨,力度要轻,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林逍跪坐在地上,身体微微前倾,眼睛死死盯着锄头尖,每刨一下就把土轻轻扒开。山里的土很松软,混着腐叶和松针,刨起来不费力,但架不住要格外细致。没一会儿,他的额头上就渗出汗珠,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在土里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刨到半尺深时,白色的参须开始露出来了,像细细的银丝,缠绕在土块和腐叶之间。林逍赶紧放下锄头,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抠土。这是起参最关键的一步,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,指尖沾着泥土,一点一点把参须周围的土颗粒剥下来,连细小的土屑都不敢用力碰。有几根参须特别细,几乎是透明的,他屏住呼吸,连呼吸都放轻了——参须是人参药效的重要部分,断得越多价值越低,尤其是这种年份不算久的参,更要保全长须,这是老参农反复叮嘱的要点。

“啧,这须子真够长的。”林逍低声感叹。这株参的主根有拇指粗细,呈纺锤形,上面分出了七八根主须,主须又分出无数细须,像一张细密的网扎在土里。他发现有一根主须往斜下方延伸,一直扎进了一块小石子底下,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这种情况最容易断须。他先把石子周围的土都刨松,然后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石子的边缘,一点一点往上提,提了三次才把石子完整地取出来,那根参须果然紧紧贴在石子

太阳渐渐升高,晨雾彻底散了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人参上,主根泛着淡淡的黄白色光泽。林逍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,膝盖跪得发麻,手指也因为一直用力抠土而有些僵硬,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。终于,当他把最后一点围绕主根的土刨开时,整株人参都露了出来——主根长约六寸,须根完整,连最细的绒毛都没断,顶端还带着新鲜的芽苞,一看就是活气十足的好参。

林逍从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湿苔藓,把人参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,然后用苔藓把参根和参须都裹住,外面再包一层油布,轻轻放进竹筐的最底层,上面垫上干草,防止被其他东西压到。做完这一切,他才揉了揉发麻的膝盖,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。刚想继续往前走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左手边十来米远的地方,一片植物长得格外整齐,叶子的形状很眼熟。

那片植物长在背阴的坡上,周围是几棵老松树,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。林逍走过去蹲下身,这才看清它们的模样:茎秆直立,有拇指粗细,呈黄绿色,表面光滑没有绒毛,每隔三寸左右就长着一圈互生的叶片。叶片是长椭圆形,顶端尖,基部楔形,边缘是全缘的,没有锯齿,叶色比周围的草叶更深,摸上去质地厚实,有点像皮革。最顶端的茎秆上,长着穗状的花序,淡黄绿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地排列着,已经有些开始结果了,是小小的蒴果。这些特征他去年看书时就记牢了,一眼就有了猜测。

林逍心里一阵狂喜,这正是天麻!去年看书时他就特意记了天麻的特征,茎秆直立无分枝、叶片互生无叶柄、穗状花序顶生,跟眼前的植物完全吻合。天麻可是比人参还金贵的药材,尤其是野生天麻,在镇上的药铺能卖上好价钱。但他很快冷静下来,伸手摸了摸天麻的茎秆,又捏了捏顶端的花序——茎秆摸起来有些中空的感觉,花序也有些蔫了,这正是天麻抽薹期的特征,他早已熟知天麻的生长周期。

天麻的最佳采挖期是每年的十月下旬到十一月初,那时天麻的地上部分已经枯萎,地下的块茎饱满充实,药效最足。而五六月份的天麻正处于抽薹开花结果的时期,所有的养分都供给了地上部分,地下的块茎会变得空心,不仅重量轻,药效也大打折扣,根本不值钱。这些知识林逍早就烂熟于心,他叹了口气,又忍不住笑了——虽然现在不能挖,但发现这么一大片天麻,就等于找到了一笔隐藏的财富。

他仔细数了数,这片天麻足有几百株,在背阴坡上绵延了一小片区域,长得十分密集,周围没有其他的杂木干扰,显然是一片天然的优质天麻生长区。为了防止下次来找不到,林逍特意做了标记:他在天麻丛边缘最显眼的老松树上,用鹿骨刀轻轻刻了个三角形的记号,又在记号下方摆了三块形状特别的石头,凑成一个“品”字形。做完标记后,他又在笔记本上画了简易的地图,详细标注了老橡树、阳坡参地和天麻丛的位置关系,甚至记下了天麻丛旁边那棵有断枝的松树作为参照,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
继续往深山走,林逍又收了三个自己布的铁丝套,还清理了两个别人遗留的旧套子,其中一个套子套住了一只山鸡,但看模样是只公山鸡,没有怀崽,他就把山鸡的腿从套子里解出来,放进竹筐里——山鸡肉质鲜嫩,晚上正好给家人炖汤。走到一处山谷时,忽然听到前面传来“拱哧拱哧”的声音,夹杂着树枝断裂的脆响。林逍立刻屏住呼吸,猫着腰躲到一棵大树后面,慢慢探出头去。

山谷的空地上,一只野猪正在拱土找食吃。这只野猪不算太大,体长约四尺,毛色呈深褐色,鬃毛直立,嘴里的獠牙露出一点白尖。林逍仔细观察了一下,野猪的腹部并不膨大,跑动时动作灵活,应该是只没怀崽的公猪。他从背上取下猎枪——这把猎枪是他托镇上的武装部熟人办的猎枪证,专门用来防身和捕猎非保护动物的。

他慢慢端起猎枪,瞄准了野猪的头部——打野猪必须打头,这是最稳妥的办法,能一枪毙命,避免野猪挣扎反扑。野猪的头骨虽硬,但两眼之间的位置是要害,他早已摸清了猎物的要害部位。深呼吸一口气,手指扣动扳机,“砰”的一声枪响,在山谷里回荡开来。野猪连哼都没哼一声,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,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。林逍赶紧跑过去查看,确认已经断气,才松了口气。他掏出鹿骨刀,在野猪腹部划了个口子,把内脏掏出来扔掉——天热,内脏不及时处理会坏得快,这样也能减轻重量。处理好后,他把野猪拖到旁边的灌木丛里藏好,做了个记号,打算返程时再过来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