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帝缓步上前,目光扫过那片肃穆的白色阵列——近千名书生身着麻衣,沉默矗立,冷风卷过,地上的纸钱袅袅飞起,裹旋在那片白衣之中,不知是谁喊了一句:“先生有灵,陛下来为你作主了。”
儒生们齐跪,景帝赶忙安抚众人起身。
忽然,那扇一直紧闭的萧府大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!
萧长山被两名健仆一左一右搀扶着,踉跄而出,头上依旧缠着病带,面色蜡黄,嘴唇干裂,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,全靠家仆支撑才勉强站立。他挣脱仆从,几乎是扑倒在景帝驾前,以头触地,声音嘶哑凄惶,带着哭腔高呼:
“ 陛下……为老臣做主啊——!!!”
这一声哀嚎,凄厉突兀,瞬间将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。
景帝目光低垂,落在萧长山身上,未做言语。
萧长山抬起头,老泪纵横,:“陛下!老臣惶恐至极,悲愤交加啊!昨日遭那无耻老儒恶意诽谤,气急攻心,旧疾复发,险些一命呜呼…方才在府中刚刚转醒,便听闻有学子围堵府门,更是惊惧……老臣实在不知如何得罪了天下读书人,竟要受此等围门之辱?如今更是有狂徒逼死周老先生,却要将这滔天罪责栽赃到我头上?
老臣侍奉陛下、忠心为国二十载,岂容如此污蔑构陷?!恳请陛下明察秋毫,还老臣一个清白啊!陛下——!”
范离听得真切,萧长山一番话,颠倒因果,混淆视听,将自己塑造成被诽谤、被围攻、被栽赃的受害者,演技精湛,情绪饱满,再看他那副神态,也不知道这病妆是咋画的,就这演技来说,堪称影帝。
众儒生听得胸膛剧烈起伏,怒火几乎要破胸而出。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!
张晋猛地踏前一步。眼中似要喷出火来:“萧——长——山!”
“我恩师周三甲,一生清名,铮铮铁骨,只因为写了首诗竟被你的爪牙威逼撞壁而死!”
“而你!”张晋的手指猛地指向萧长山,声音陡然拔高,“你竟敢在此御前,颠倒黑白,污我恩师清誉,斥我等讨还公道!你萧家焚烧报纸,堵塞言路!你纵容爪牙、逼死我恩师!临安天地会幕后是谁,这满朝文武,这临安城百姓,谁人不知,谁人不晓?英魂未远,我恩师这诗有何错?”
他几乎咆哮着:“倾崖亵宇真公蠹,弄权为恶假贤名。说的若有半句假话天地自当诛我!
张晋猛地转向景帝,轰然跪倒,声音泣血,“恳请陛下!肃清奸佞,还我恩师一个公道!!!”
萧长山被骂得体无完肤,他本就心虚气短,强撑病体,此刻只觉气血逆涌,喉头一甜,指着张晋的手指僵在半空,眼珠猛地向外一凸,脸色瞬间由蜡黄变为骇人的紫绀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噗——!”
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,身体一僵,直接向后仰倒,彻底晕死过去,瘫软如泥。
“老爷!”
“御史大人!”
萧府家丁顿时乱作一团,慌忙上前搀扶。
景帝微微挥了挥手,示意将他抬下。
家丁们不敢有丝毫怠慢,手忙脚乱地抬起昏死过去的萧长山,仓惶退回萧府朱门之内。
“你且起来!”景帝扶起张晋,深吸一口气:缓缓开口“朕,方才于宫中,已听闻周老先生之噩耗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沉痛:“周先生,乃国之名儒,品性高洁,学问渊博,朕虽未得深交,亦久闻其清名。其骤然离世,非止尔等之痛,亦是大汉之失,朕心……甚痛!”
“陛下!”张晋及身后众儒生闻言,许多人情不自禁地发出悲愤的呜咽,纷纷再次跪倒。皇帝亲口肯定老师的清名,无疑是对他们行动最大的支持和慰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