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离话出掷地有声,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。
一方是权倾朝野的皇子监国,一方是太常寺区区六品小吏,纵然顶着准驸马的头衔,可即便是平阳公主刘朵,在刘直面前也需礼让三分。
二人身份云泥之别,范离却为了一个抚琴的艺女,毅然站到了刘直的对面。
刘直面色阴晴变幻,范离的出现,无疑宣告了他暗杀计划的失败。一股戾气涌上心头,他盯着范离,语带讥讽:“原来是准驸马。我倒忘了,范驸马还兼着太常寺的掌司使……现在,我可以将此女带走了吧?”
“敢问殿下,”范离语速不徐不疾,目光沉静,“您是奉公行事?还是私事相召?”
“有分别么?”刘直眼神睥睨,仿佛在看一只蝼蚁。
“自然有!”范离嘴角勾起一丝淡笑,“自下官执掌营运司以来,礼乐坊声誉日隆,各国来使皆以聆听一曲为荣,坊中事务繁忙,应接不暇。殿下若是公事,还请明示缘由,下官自当依律按轻重缓急酌情办理……” 言下之意,公事也得看我范离肯不肯办,何时办!
刘直听他一番歪理,心头火起。礼乐坊何来声誉?还忙的应接不暇,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。却深知范离唇枪舌剑的厉害,不愿与之做口舌之争,强压怒火咬牙道:“那若是私事呢?”
范离神色骤然转冷,断然喝道:“公事尚且分身乏术,何暇顾及私情!”
“噗嗤……”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没忍住,笑出声来,又赶紧憋了回去。
空气瞬间死寂,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刺向刘直。
众人心中雪亮:人家范大人这话在情在理,公事都忙不过来,哪还顾得上私情?更妙的是,大家此刻才恍然,范离从一开始问“公事私事”就设好了套,专等刘直自己说出“私事”二字跳进坑里,再用堂堂正正的“公事”义正词严的拒绝。
刘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,头发似要根根竖起,胸膛剧烈起伏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——这范离,分明是把他当猴耍!那“公事”二字,此刻听来字字如烙铁烫心,他甚至自己都有些后悔,怎的会问出那种蠢话。
“我若今日非要强行带人走呢?!”刘直手按腰间佩剑,眼中凶光毕露。
范离毫无惧色,他寸步不让,一指旁边端坐的赵万源,贺长州,李治:“三位大人在此,殿下若执意强带人走,下官便豁出这条命,也要与殿下打一场御前官司!”
赵万源双目缓缓睁开,盯着刘直。苏妙音是他多方斡旋才保下。此刻,岂能再让她落入虎口?
院内死寂,剑拔弩张。刘直骑虎难下,正待发作——
“……呵呵……” 一阵充满了嘲弄与轻蔑的笑声,突兀地从厢房内响起,精准地触动了刘直敏感的神经!
“混账东西!滚出来!” 短暂的死寂后,刘直发出愤怒的嘶吼,拔剑便冲了进去。
“砰!”
众人眼前一花,只见刘直的身形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来,“噗通”一声重重摔在地上,狼狈不堪,胸口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脚印!
“殿下!” “保护殿下!” 惊呼声四起。侍卫们惊怒交加,兵刃出鞘声连成一片,寒光闪烁,瞬间结成严密的半圆阵型,将厢房门口死死堵住!杀气弥漫,空气仿佛被冻结。
在无数道目光聚焦下,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门口。
一身脏兮兮满是破洞的黑袍,几缕烧焦的头发卷曲着,脸上蹭着几道黑灰,活脱脱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模样。面对眼前森然的刀丛剑林,他非但毫无惧色,嘴角反倒咧开一个极其痞气、轻蔑到骨子里的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