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晖阁的囚禁生活,因昨夜“黑鸦”的插曲,守卫又森严了几分。萧璟靠在窗边,透过细密的铁棱,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。北境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意,如同他此刻的心境。
门被轻轻推开,没有通报,能如此随意进入的,只有一人。
萧璟没有回头,也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、带着重量与温度的目光。
“看来昨夜休息得不好。”萧琰的声音响起,比起昨夜的冷厉,此刻竟带着几分温和。他走到萧璟身后,距离不远不近,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与清晨微寒的空气混合在一起。
萧璟沉默不语。
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色狐裘披风,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。那皮毛柔软异常,触感温暖,瞬间驱散了从窗户缝隙渗入的寒意。
“北境苦寒,你身子骨弱,别着凉了。”萧琰的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逼迫与对峙,只有兄长对弟弟的寻常关怀。
萧璟身体一僵,下意识地想将这带着对方气息和体温的衣物甩开。这算什么?打一巴掌给个甜枣?还是帝王心术里更高明的、令人沉溺的温柔陷阱?
“臣弟不敢。”他声音僵硬,伸手想去解开系带。
一只手却覆上了他的手背,温暖、干燥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阻止了他的动作。萧琰就站在他身后极近的距离,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廓。
“穿着。”简单的两个字,带着天生的命令口吻,却又因压低的声线而显得有几分缱绻,“阿璟,你要忤逆朕到几时?”
萧璟的手指蜷缩了一下,终究没有继续动作。不是屈服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抵抗——沉默的、消极的抵抗。他厌恶这种被全方位压制的感觉,无论是力量、权势,还是……这种无孔不入的、令人窒息的“关怀”。
萧琰似乎满意了他的顺从(哪怕是表面的),收回了手,转而看向窗外,语气悠然:“记得你小时候,最是畏寒。每到冬日,总要赖在朕的暖阁里,抱着手炉不肯走。朕批阅奏折,你就在旁边打瞌睡,像只怕冷的小猫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怀念,那是属于萧璟空白记忆里的、他无法感知的过往。萧琰提起这些,像是在展示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,却只让萧璟感到更加烦躁和……自卑。
看,他记得所有一切,掌控所有一切。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,他都如同天上的骄阳,光芒万丈,轻而易举就能将他这抹阴影照得无所遁形。而他呢?连自己的过去都需要从别人口中听说,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。
“那时年幼无知,叨扰皇兄了。”萧璟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,将那些翻涌的负面情绪死死压在心底。
萧琰转过身,面对着他,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他低垂的眼睫。“不是叨扰。”他伸手,指尖轻轻抬起萧璟的下巴,迫使他与自己对视。这个动作带着天然的强势,却又因他指尖的温热和放缓的力道,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,反而更像一种……缠绵的禁锢。
“朕从未觉得那是叨扰。”萧琰的目光如同深潭,要将人吸进去,“阿璟,你可知,这冰冷皇宫里,唯有你,是朕唯一愿意放在身边,觉得……温暖的存在。”
他的话语直白而滚烫,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。天之骄子的深情,本该是世上最动人的告白。可落在萧璟耳中,却只激起了更深的抗拒与刺痛。
温暖?他这样连自身都难保的、残缺的、活在对方阴影下的人,凭什么能带给这位九五之尊温暖?这不过是掌控欲的另一种说辞罢了。
“皇兄说笑了。”萧璟偏开头,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,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,“臣弟资质平庸,性情顽劣,当不起皇兄如此厚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