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资质平庸?性情顽劣?”萧琰重复着这两个词,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那笑声磁性而悦耳,带着几分无奈,更多的却是纵容,“阿璟,你总是这样,妄自菲薄。”
他往前一步,将萧璟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。“你的聪慧,你的坚韧,朕比谁都清楚。只是你总不肯用在‘正途’上。”他的“正途”,自然是顺从他,依附他。
“就像这次,”萧琰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线,轻轻滑到他的颈侧,感受着那里微微急促的脉搏,“你能从层层追捕中逃到北境,能与苏家女周旋,甚至能在鬼哭壑的死士围剿下活下来……这岂是‘资质平庸’之人能做到的?”
他的夸奖,如同枷锁。每一次肯定,都像是在提醒萧璟,他所有的一切,都在对方的注视和衡量之下。
萧璟感到一阵窒息。他嫉恨萧琰的完美,嫉恨他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的一切,更嫉恨自己内心深处,在面对这份强大与温柔时,那偶尔会冒出来的、不该有的动摇和……自惭形秽。
“那是因为臣弟别无选择!”萧璟猛地抬眸,眼中终于压抑不住那股混合着嫉恨与自卑的火焰,“若非被逼到绝境,谁愿意如此狼狈不堪?不像皇兄,生来便是天之骄子,一切尽在掌握!”
这话带着刺,是他内心真实情绪的宣泄。
萧琰看着他眼中燃起的、不同于往日顺从或恐惧的光芒,微微一怔,随即,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竟掠过一丝极淡的……欣赏?
“终于肯对朕说点真心话了?”萧琰非但没有动怒,反而唇角微勾,那笑容晃眼得让萧璟觉得刺目,“阿璟,你这样,比一味隐忍退缩的样子,生动多了。”
他喜欢看萧璟鲜活的样子,哪怕是带着刺的。这让他觉得,这个人并非全无反应,并非完全脱离他的影响。
这时,门外传来内侍小心翼翼的通传:“陛下,太医来请平安脉了。”
萧琰这才稍稍退开一些,恢复了帝王的威仪,但目光依旧焦着在萧璟脸上。“进来。”
太医躬身入内,恭敬地为萧琰请脉。整个过程,萧琰的目光都未从萧璟身上离开,那专注的、带着审视与占有欲的视线,仿佛在欣赏一件独属于他的、正在闹别扭的珍宝。
萧璟站在原地,肩上的狐裘温暖得让他发烫,颈侧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触感。他看着萧琰从容接受太医诊脉的侧影,那般尊贵,那般强大,仿佛世间万物皆为他而生。
而自己,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,困在这温暖的囚笼里,挣扎在嫉恨、自卑与一丝无法言说的、对那轮骄阳的畏惧性吸引之中,无力挣脱。
太医退下后,萧琰接过内侍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,对萧璟道:“朕要去处理政务了。你好好待着,若闷了,朕晚些再来看你。”
他的语气温和,仿佛只是寻常的告别。
直到萧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减退。萧璟猛地扯下肩上的狐裘,扔在一旁的榻上,仿佛那上面带着灼人的火焰。
他走到窗边,大口呼吸着铁棱间透入的、冰冷的空气,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烦闷与躁动。
萧琰的温柔,比他的冷酷更可怕。那是一种能将人骨头都泡软的毒药,让他厌恶,却又……无法完全摆脱其影响。
他知道,这场较量,远未结束。而他必须守住心防,才能在骄阳的光芒彻底吞噬他这抹阴影之前,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