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心园的午后,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。连日的阴雨初歇,阳光勉强穿透云层,却驱不散园中那股无形的凝重。萧璟坐在水榭中,面前摆着一局残棋,指尖夹着一枚白玉棋子,久久未落。他依旧清瘦,但连日勉强进食,眼底那点属于活人的神采,终究是压不住地渗了出来,即便那神采里淬满了冰。
脚步声响起,这次不是回廊,而是直接踏入了水榭。萧琰来了,依旧是一身常服,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,似是刚处理完棘手的朝务。
他没有寒暄,径直走到棋局对面坐下,目光扫过棋盘,又落在萧璟脸上。“还有心思弈棋?”
萧璟眼皮都未抬,指尖的白子“嗒”一声落在棋盘一角,声音清脆。“不然呢?如皇兄所愿,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,日日对着湖水嘶吼?”
他的语气平淡,却字字带刺。
萧琰自己执起黑子,随意应了一手。“看来‘静养’颇有成效,至少口齿伶俐了不少。”
“托皇兄的福,死不了,总得找点事做。”萧璟又落一子,攻势凌厉,与之前表现出的颓丧截然不同。
棋局在沉默中继续,黑白子交错,速度不快,却隐隐有金戈之声。两人都不再说话,只有棋子落盘的轻响,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
忽然,萧琰落下一子,并非最佳位置,甚至显得有些冒进。他抬起眼,看向萧璟:“南境残余,上月试图劫掠边境粮草,已被镇南军尽数剿灭。领头的是你当年一手提拔的副将,陈锋。”
萧璟执棋的手猛地一顿,白玉棋子从他指尖滑落,“啪”地一声掉在棋盘上,弹跳了几下,滚落到地上。他维持着执棋的姿势,手指僵在半空,脸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比那白玉棋子更甚。
他缓缓抬起头,看向萧琰,眼底是难以置信的惊痛,以及被彻底激怒的赤红。“你……故意的?”他的声音艰涩无比。
萧琰平静地与他对视,眼神深邃,看不出丝毫波澜:“朕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。顺便让你知道,你那些不甘和妄想,除了徒增伤亡,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“事实?”萧璟猛地站起身,锁链哗啦一声绷直,他双手撑在棋盘上,身体前倾,死死盯着萧琰,胸膛剧烈起伏,“你是在告诉我,你如何一步步铲除我所有羽翼,如何碾碎我最后一点希望!萧琰,你非要如此赶尽杀绝吗?!陈锋他……”他的声音哽住,那个名字代表的,不仅是部下,更是他曾经过往岁月里仅存的信任与情谊。
“他是逆贼。”萧琰打断他,语气冰冷而残酷,“追随你,是他自己选的路。成王败寇,自古如此。”
“成王败寇……好一个成王败寇!”萧璟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,他猛地一挥袖,将整个棋盘掀翻!
“哗啦啦——!”
黑白棋子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,砸在地上,蹦跳着滚得到处都是。棋盘翻滚着撞上柱子,发出一声闷响。
水榭内一片死寂,只剩下萧璟粗重的喘息声。